一出闻香楼,方正便长长舒了口气,忽然感觉到身边上官瑶打量的目光,不由得苦笑道,“郡主,你也要取笑我么?”
上官瑶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是个大才子,我哪里敢笑话你啊,我看那个含香姑娘和你神交已久,想必不久就会招你做入幕之宾了,小女子先恭喜你啦。”
方正知她言语挤兑,是有些吃醋,也不欲在此事上多做纠缠,摇摇头岔开话题道,“不过今日却是奇怪,定国公堂堂公爵,居然也会不顾身份来这种风月场所。”
上官瑶果然转移了注意力,连忙辩解道,“你不要瞎想,我爹爹来此定有他的想法,必定不会是你想的那般不堪。”
方正点点头道,“我看国公爷气质威严不俗,确不像迷恋酒色之人,不知他以前曾来过闻香楼么?”
上官瑶沉思了一会,道,“要说其实也来过一次,不过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也就是那一次,那个含香勾引我爹爹。后来我爹爹回来后,我冲他发了老大的脾气,跪在我娘的灵前好几天都不吃不喝,自那以后,我爹爹就再也不来这里了。今日却不知为何,深夜里又跑到这里来了,不过我相信我爹爹,他既来了,定有其他不得不来的原因。”
方正不由得沉思起来,喃喃道,“这倒也奇怪,今日是你招亲的最后一日,正好今日皇上对国公爷大发雷霆,国公爷又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非得一定要在深夜跑到这青楼之中?”
“还有这个含香,她的来历神秘得很,似乎没人能说得明白,却好像为人所控制,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十年前突然现身京城,逐步成为了京城名妓,明明自己不愿沉沦风尘,却又不接受他人为她赎身,到底所图为何?”
方正犹自喃喃自语,忽然转身对上官瑶道,“郡主,你觉得诚王此人如何?”
上官瑶一愣,道,“好端端的,你问这个做什么?非议朝廷要员,可是大罪。”
方正道,“我能当众骂得,偏偏还私底下议论不得?”
上官瑶不禁哑然失笑,道,“那倒也是,要说诚王此人,其实也是非常了得,据说早年先帝在世之时,由于当今圣上是嫡子,故而早早就封作了太子,而诚王却是先帝长子,在朝中颇有威望,在军政大权上不仅拥护者众多,而且就连先帝也非常喜欢,先帝也早有废嫡立长立贤的想法,但由于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当今的圣上那时还年幼,也非常勤勉恭顺,无端被废总说不过去,故而才一拖再拖。后来,眼看先帝年岁愈长,病体日渐支离,可彼时太子并无理政经验,故而一直由当时的诚王监国,于是满朝拥护诚王的呼声更高,一时间拥护诚王与拥护太子的朝臣针锋相对,互不相让,满京城沸沸扬扬风声鹤唳,时时都有政变之忧,偏偏此时外敌环视,虎视眈眈,西北夷人想趁大唐内乱南下,病榻之上的先帝见形势已到了这般地步,也是焦虑不已,后悔自己没能早些废太子而立诚王,此时若不立诚王,恐怕政变在所难免,可若立诚王,太子一党又怎会善罢甘休。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刻,诚王便站了出来,在朝堂之上当众立誓,决议拥护太子登基,此生绝不染指神器,众朝臣见诚王有如此风骨心胸,无不钦佩,这才万众一心辅助当今圣上登基,西北夷族见良机已失,也只好撤兵,诚王当时的举动,也消弭了一场潜在的危机,拯救了不计其数的大唐子民。”
方正听到此处,不由得赞道,“我一直以为诚王是个行为卑劣,虚伪狡诈之人,却不想他居然有此心胸,连皇帝的无上地位也能拱手想让,实在是出人意表。”
上官瑶点点头,道,“是啊,当年的诚王,确实是意气风发,事事以国家为重,心胸豁达,兼就正直无私,所以才能得文武百官爱戴敬仰,就连当今圣上,那时也常常感念他的恩德,对他颇为依仗。可这些年大唐国泰民安,外无战事,内无忧患,诚王却变得越发的贪念其权位来,在朝堂上屡次僭越不说,行事也越发乖张跋扈,衣食住行的规格完全与帝王无异,他在朝中拉拢朝臣,朝政上独断专行,全然不将皇上放在眼中,可偏偏朝中众臣大多与诚王交好,对他的心思也只是心照不宣罢了。若是有一天诚王真是要逼宫造反,恐怕这朝中不知有多少朝臣会予以支持,届时改天换日不过是一转眼的事情。”
方正叹了口气,“天高有尽,人欲无穷,想不到诚王如此风流人物,终究是躲不开权力富贵的窠臼,年轻时放弃至尊之位,晚年却还要奋力一争,实在让人感叹。却不知诚王对你爹爹如何?”
上官瑶沉吟了一会道,“要说我爹爹和诚王,早年也是至交,我爹爹掌管兵权,诚王掌管政务,二人勠力同心,相得益彰,相互也引为知己,可后来诚王野心逐渐膨胀,我爹爹便不再与他来往了,只是诚王却也不死心,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拉拢我爹爹。”
方正点了点头,道,“今日皇上为你设台招亲,却不想在最后严辞训斥了你爹爹,措辞如此严厉,想必是少有的情况吧。”
上官瑶道,“却是少有,皇上素来仰仗我爹爹,亏了我爹爹和我的皇后姑姑才能保住皇位不失,恐怕今日这般训斥我爹爹,也是头一回,却不知他今日怎会有如此大的脾气。”
方正沉思了片刻,道,“你说,你若是诚王,今日见你爹爹被如此严词斥责,你会怎么做?”
上官瑶一愣,道,“我若是诚王,那定然要……”说到此处一惊,看着方正道,“你是说我爹爹今日来此是应诚王之邀?”
方正点点头,道,“若非如此,你爹爹怎的偏偏今日要来闻香楼,岂不蹊跷得紧,而且这闻香楼往来繁杂,流人如织,实在是密谋再好不过的去处了,我若猜的不错,恐怕这含香姑娘便是诚王在此安插的暗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