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消失了?”
巷口处的一家楼宇上,有清冷切雪的眼眸淡然的注视着这一切。女子轮廓隐在黑暗里,修长的指间摩擦着手中玉杯上的纹理,感受着从指间传来的粗糙感,续而将杯中之酒一仰而尽
“那个人没有骗我们!”女子身边,不知何时又多了个人影,同样镶在黑暗中,看不着轮廓。
“沙华,我们的计划可以开始了!”黑暗中的女子转身,华丽的衣裙在地上摇曳出优雅的弧度,随着她踱进一串玉珠水晶帘中。有丫鬟上前,将半透明的纱帷放了下来,低头退了出去。
“诺”
镶在暗中的人影一掠,看不见怎么的,就突然消失了。
通往城门路上,雨丝淅淅沥沥,擦肩而过的人在雨中行色匆匆,唯有她一人步履艰难的行如行尸走肉。
莫离都不晓得,她紧抱着怀里沉甸甸的大铁匣是怎么一步又一步的走到城门口的。
方才的一幕幕还在她眼前闪现,那是将军的女儿,她杀了她,虽然这并非她本意,但谁会信呢?
莫离有些魂不守舍的四处张望,城门口的告示栏上墨字撰写着千篇一律的台词,往日都会皱下眉,今天连眉头都懒的皱。
又是妖有规模的屠杀,死了多少无辜的百姓,生还几率如何,后面便是大篇笔墨描写政府的一些狗屁打击歼灭宣言,让百姓们放心安心信心!
安个屁的心!莫离心中鄙夷,她死后醒来的第一天就听着他们这般说了,说了十年,她都能闭着眼睛将告示上的内容倒背如流了,也没瞅着那些狗屁宣言兑现过一条。
莫离死于四岁稚龄。
她死的那一天,南陲的雨,深冷萧瑟,锥人心扉。
南陲荒芜了几十年的边境,是一片四周连到天地交接处的蒹葭地,黄色枯荣的枝叶,在雨中显得灰白,腐朽,她的眼中满目疮痍。
支离、蜀浥、南陲、崇峗、楚越、斟鄩、她与母亲被六国联盟的几十万大军团团包围,父亲的尸骨就躺在她的脚下,流出的鲜血还有余温。
那时她还什么都不懂,小小的身躯卷缩在母爱的臂膀中瑟瑟发抖。眼前是乌黑一片的士兵,多的就像这片荒芜的边境一样,他们森寒的铠甲与盾矛在雨中亮的让人心惊,冷的让人打颤。
母亲与她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稚。
风很大,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惊雷,风声是鬼魅魍魉在大笑,面对千军万马,母亲的面容平静的让人不寒而栗,她躲在母亲的怀里,被接连不断的雨珠打的睁不开眼,往母亲的衣料上蹭了蹭,勉强中恢复了些视线。不知不觉中包围着她们的士兵缓慢的散开一条缝隙,一双深冷凌厉的眼眸,一身金色盔甲的高大男子,独自驾着一头棕红色的骏马悠闲的踏来,挥舞着手上的马鞭轻轻拍打着貂皮缝纹的鞍鞯,眉梢带笑,嘴角勾摹出的弧度却异常残忍,
寒风从脖颈的衣袊中窜入,冷冽刺骨,莫离胡乱的用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清楚的感觉到母亲的身躯在冷风暴雨中一颤,她还来不及抬眼。幼嫩的胸膛便被冰冷的铁块无情的撕裂,剧痛接连而来。
那是一把用寒铁焊接的弯刀,刀刃还停留在她小小的胸膛,疼痛已接近麻木,她感觉到刀刃被一股蛮力一扯,身子便脱离了母亲温暖的臂弯被带上了天空,周围的一切都在不停的旋转,旋转,最后便是坠落,落入冰冷的泥水潭中。
温热的液体在她疼的奄奄一息时仍然在不停流逝,漫天飞舞的芦花纯白似雪,在狂风中随雨飘飘洒洒,她满腔悲意,来不及看清雨中母亲的身影,便永远的陷入黑暗。
她死了!
这是在不久后,她躺在僵硬的木床上睁开眼睛时师傅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身边没有娘亲,她醒来时所看见的世界不带任何悲情色彩,晴空万里,一方祥瑞。
而她却以一个死人的身份如常人一般活在了这个世界上,一切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到如她幼时看过的一本名叫天机四相的书,
书上记载说,有一个天生没有生命的人,身负铸天之力打铸出来的铁匣,用匣中之刀,夺取他人的生命来为自己续命。
书中关于此事记载:人死后魂魄会离开身体前往阴司乖乖的等待下一世轮回,做人做牛亦做马,这是九州形成后,恒古不变的传说。而这刀却能以此为媒介,肉身为契,灵魂为约,生命为祭,强行扭转世间的自然定律,赋予人死后的三月重生。
三月之后,若是还想继续停留人间,就必须去夺取他人的生命。来为自己继命,以此循环往复。不死不休。
莫离嗓子那时像被火烧了般疼,她的呼吸从来没有如此沉重,几乎将她清癯的身板压垮。
这样强烈的惶恐不安在她的生命中过了一年又一年,有无数的人意外的死在这东西上,可他们的死又与自己并无直接关系,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莫离与师傅,便在此安家落户起来。
莫离的师傅名叫晏玉,她与莫离的师徒关系是在莫离还在娘胎里时认证好了的。莫离对这位师傅起初的印象是非常的好的,那是在莫家还未被灭之前,母亲在世的时候,比起母亲清丽脱尘,不食人间烟火,师傅可以说是她见过的最妖媚勾人,亮莹美妍的,再加上那不盈一握的蛮腰,丰腴高挑的身段,别说是个男人,就连莫离见了都要不知觉的愣三愣。被她勾了心迷了神的英雄人物更是不计其数。
可惜的是,自古以来,上天多妒红颜,师傅或许是凭着她那勾人心魄的容貌欠下的情债太多,最后反被情所伤,被爱人毁去了容貌一夜之间从一个风靡一时的绝世美人变成了如今这丑陋吓人只能带上面具而苟活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