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死了！”K博士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李东的头上。
“什么，十七死了。”李东下意识地重复了一边，继而又笑了起来，装作到处寻找的样子，“叔叔，你一定在骗我的吧，他是不是躲起来了。”
“他真的死了，这是他的手。”K博士将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只苍白的手，这只手包括了半截小臂和整个手掌。李东清楚地看到了手腕上写着“17”两个数字，李东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情不自禁后退，“谁，谁杀了他。”
猛然间李东抬起了头，看向K博士，“是你杀了他！”
“对。”K博士点了点头。
“为什么？为什么？”李东抓住K博士的肩膀大吼，“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我造就了他，他是一个怪物，我必须要处理好他。”K博士忍受着自己肩膀上的传来的疼痛感。
“什么叫处理好他！是你把他变成这样的！你现在不要他了，就杀了他。”李东的声音嘶哑，“他是什么？你告诉我他算什么？他没有自己选择活下去的权力么？”
“他的心智不够成熟，总有一天我不在了他难免会被坏人所利用危害一方。”K博士咬着牙，“为了确保他以后动用他的力量成为祸害……”
“危害一方，你告诉我他怎么危害？他就像个孩子一样把我们当长辈看待，你却杀了他。”李东松开K博士的肩膀，“叔叔，不，你不再是我的叔叔了。”
“你知道么？我在当时和你相认的时候我甚至不敢相信这就是我的叔叔，用活人做实验。你知道么？我工作的那个地方每个月要收多少你这里送来的尸体。但是我告诉自己，做试验是为了科学成果，那些用来做实验的人都是大奸大恶之人。他们本来就该死。”李东眼角有清泪流下，“后来你又谋划着杀害十二相，我告诉自己，十二相都是敌人，我们不去杀他们，他们就会来杀我们。即便是这样我还是不愿意对他们下手，我想着，把他们打跑保护好你就好了。现在，你杀了十七，你要我这次用什么样的理由来骗我自己去相信你。我一次又一次装作无所谓，我要帮助你离开这个肮脏扭曲的地方，我相信你离开了这里之后就会变回我原来的叔叔。”
“你告诉我，沾满血腥的双手也可以是用来救人的。”李东抬起头，脸上的泪痕闪光，“我一直相信这一句话，虽然我不学无术，但是我一直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和您一样，穿上白大褂救人生死。可是你呢？哈哈哈哈。”李东癫狂地大笑，“现在的你就是一个刽子手。”
“再见了叔叔。”李东退到实验室的门口，“你让我很失望。”
“李东。”还不等李一开口阻拦，李东已经跑出了实验室，“博士，你这样做真的好么？”李一看着盒子里的苍白的手，这只断手虽然上面写着“17”两个数字，但是皮肤上明显有一些小细纹，很明显不是十七的手。应该是一位三四十岁的的人的手。
“或许这样也挺好吧。”K博士透过屏幕看到李东已经跑出了实验室的范围，进入了操练场，“本来我在他心中就是一个温和的人吧，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变成了这样，睚眦必报。双手沾满血腥，视生命如草芥。有时候我甚至分不清我到底是K还是李凡，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我更希望我在这里是残暴无情的K，离开了这里，我还是那个温和的李凡。”
李一沉默，他也是这样一步一步过来的。
“李一你第一次杀完人之后是什么反应？”K博士问道，这时候的K更像一个无助的人。
“那时候是我一个兄弟被欺负了。”李一回忆起来，“我带着几个兄弟去找场子，那个场子的头儿很狂，我直接就是一刀捅到了他的肚子里。我没想过杀人，不过当时年少，下手没个轻重。后来听说那个头儿死了，警察来找人，我那个被欺负的兄弟自告奋勇，替我顶了罪。判了刑，不过现在他应该已经出来了。我还记得那时候那小兄弟站了出来大声告诉警察人是他杀的，可是我，害怕地躲在人群的最后。”
“那你会梦到他们么？”K博士坐在椅子上，屏幕前已经不见了李东的踪影。
“时常会梦到吧，那时候年少，不知道天高地厚，杀了人也觉得没事，只有警察来抓人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李一感慨，“我没有梦到过被我刺死的那个人，但是我时常梦到替我顶罪的那个兄弟。他全身带着血，问我为什么不站出来。我感觉很对不起他，我暗暗发誓，要壮大自己的势力。我发誓以后不会再让自己的兄弟们受欺负，所以我们开始拼命扩张，成为了全城第二大势力。”
“后来你们遇到了凰爷（这里的凰爷为上一代鸡，五年前被李一杀死）。”K博士已经可以预料到了后面的事情。
“是的，虽然当时凰爷的实力很大，比我们大得多，但是他还是注意到了我们。凰爷这个人太谨慎了，他不会给我们威胁到他的机会，于是他假意请我大哥吃饭。要挟我大哥解散实力，我大哥不同意。”李一没有在说下去。
“你大哥被杀害，而你，也因为意气用事被抓起来了。”K博士听说过后面的事情。
“对的，当时我去砸场子，我脑子里满是怒火。他们的人把我抓起来，幸好当时有警察路过，看到了这一切。不过凰爷手眼通天，他买通了警察，给我安插了许多莫须有的罪名。我判了死刑，最后到了这里。”其实李一那一天是要感谢那几个警察的，如果不是警察，那么李一早就被抛尸荒野了。
“你也算是替他们报过仇了。”K博士安慰道。
“那又怎么样，那个兄弟在监狱里十余年，丢掉的青春谁来补偿。他这一生最辉煌的十年都被那个冰冷的牢笼锁住了。”李一眼中充满悔意，“所以如果有可能，做个好人吧。”
“好人，这个世界上哪里有纯粹的好人。我自问这半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可我也不敢说自己是好人。”K博士自嘲一笑，“我时常会梦到那些被我用来做实验的那一些人，有时候甚至一闭眼就浮现出他们的容貌。所以我通过咖啡来提神，有时候我宁愿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不过那么多年下来我也是能渐渐接受了，我可以无情地下手，我可以假装听不到他们的哀嚎，我变成了冷血无情的K。李东不能接受我是正常的，我也不能接受我自己。”
“博士，有一天他会理解你的。”李一安慰道。
……
李东在操练场上漫无目的地走，原先属于黄洛等人的那一块地方已经空了。李东坐在空旷的场地中央感觉到孤独失落，他不愿意去相信K博士杀死了十七，可是事实就摆在这里。他在想如果这个时候黄洛在一旁多好，黄洛总能给他一些建议或者帮他解开心结。李东躺在地上看着天空的星星，他在想K博士，自己冷血无情的叔叔。他终究还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叔叔是一个滥杀无辜冷血无情的人，他想到自己的叔叔用双手掐死无辜的十七，并且用刀砍下他的一截小臂，不禁浑身颤抖。
这样的感觉就像你突然发现你的父亲是一个贪小便宜的市侩一样，不仅仅是长辈对晚辈有期望，晚辈对长辈也是有期望的。比如父亲在子女的心目中往往是一座雄伟的大山，孩子们从书本上学到那些拾金不昧，见义勇为的知识，自己也会希望成为那样的人。然而有一天当他们发现老人倒在路边，路上有人抢劫，自己的父亲对这些视而不见，甚至拉着他快跑的时候。那一座大山就坍塌了。更不要说发现自己的父亲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小人，或者嗜杀无度的屠夫。然而总有一天他们长大了，无情的社会渐渐让他们活成了他们自己最厌恶的样子，他们就明白了。有时候不是你的父亲怎么了，而是这个社会怎么了。小孩子太过单纯，总认为成人活的自由自在，随心所欲。而成年人也不知道如何去给他们解释这个险恶的社会，就算解释了，孩子们也不会去理解。李东现在就处于那座大山坍塌的阶段。
“可是他杀死了十七。”李东喃喃自语，他想起十七的样子。十七算不上傻，但是失忆让他如同一个孩子，在李东看来有些傻乎乎的样子。他想起了十七吃烤鸭吃的满嘴是油，想起那个小傻帽吃完了东西还要往别人身上擦手。想起了十七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他也能安心地坐在那里啃鸡腿发呆。“不对，我被这一切冲昏了头脑。”李东猛然间惊醒，坐了起来。
“你怎么了？”忽然有人拍拍李东的肩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