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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黑衣恶人(一)

当夜,郭府演武厅中桌椅板凳摆下两排,襄阳城里高矮胖瘦的刀术名家全部聚集在这里。许多人家中晚饭才刚摆上桌子,筷子尚未拿稳,便被丐帮弟子半请半拉带来郭府。

见到黄蓉之后,听闻是因查问银刀恶人潜入襄阳杀人一事,让自己列席观看其刀法武功。众人中有消息灵通之辈,早已得知今日有一神秘邪派高手,潜入城北郭靖大侠和城西薛翰林府中连番做案,众人均觉得如此大事,黄帮主不找别人,而找自己商量,实是让本人在武林同道面前大有面子。

东邪黄药师在武林中辈分极高,演武厅中不少七、八十岁的人,论辈分都还比黄蓉低了两辈,大家一番谦让,直到黄蓉在正中主位坐定了,老一辈的刀术名家才敢就坐。四十岁以下的汉子站在两侧,静等黄蓉指示。

黄蓉一举手,郭府家丁一齐点燃早已备好的蜡烛。一支支粗如儿臂的蜡烛被点燃后,只照得演武厅中亮如白昼。

郭破虏拿了一把厚背虎头刀,担任解说演武之职。只见他快步走入厅中,抱拳一躬倒地,转个圆圈,这叫做团团躬,乃是恭敬众人的意思。

在座之人,谁敢受他的礼。便七老八十的人,也分别由儿孙、弟子扶起,一一还礼。郭破虏道:“晚辈今日促逢强敌,其武功凌厉诡异,晚辈不能尽识,有劳诸位前辈前来,赐予指点。”

他話声未落,大厅中“怎敢当师叔如此”“师叔动问,实乃小侄荣宠。”之声不绝于耳。几名七十多岁的老掌门,再次站起向郭破虏致意,好一阵才安静下来。

黄蓉一攒眉,心想:“靖哥哥平日对破虏教导太严,可把孩子都教傻了,这孩子又从未行走过江湖,都不知道自己辈分在武林中可有多高,过分的客气,把人家都吓坏了。”当下提点郭破虏道:“你不加称呼,只自称名字便好。”

郭破虏点点头,待众人坐好后说道:“今日早上,破虏应薛兄之邀往其府上作客,我们一行四人中有位名叫郝双彦的兄长却一直未到,到了午后,有人抱了受伤的郝兄进来,那抱着郝兄进来的人,便是那使银刀的恶人了,据破虏想来,郝兄必是被他暗算打伤的。”

众人唏嘘不已,在座的都是老江湖了,对这种暗算人的伎俩,便自己没经历过,也都听说过不少,但仔细想来,要是身临其事,谁都没有办法预知和提防。

郭破虏继续说道:“那恶贼当时做菜农打扮,还带了好大一个毡帽,我和薛兄、孙兄弟见他救了郝兄,对他只有感激之心,哪有提防之意。薛兄向他道谢之时,那恶人身子忽然躬了一躬。那时破虏不知怎地凭空感觉道一股杀意,于是脱口而出“朝云横度”,薛兄心领神会,于间不容发之际避过了那恶人乘他不备,无耻偷袭的绝妙杀招。”郭破虏当下试演,轻飘飘的向右飘出四尺,在空中拧身转折,姿势潇洒飘逸,颇有出尘之慨。

演武厅中彩声一片。有的说:“薛兄弟好俊的轻功。”有的说:“桃花岛的轻功真是尽矣、至矣、无以复加矣。”

黄蓉微微一笑,心想:破虏自小和师兄弟比武输了,从来都是输了里子,不输面子。胡说一通,好像是自己赢了一样。现在自然是故态复萌,故技重施了。今天,第一要务是查知那银刀恶人门派来历,第二要保住靖哥哥和我父亲黄药师的老面子。你和薛靖桐都是我父的隔代传人,你说的冠冕一些也好,但也别说的太过分了。若是真的于间不容发之际避过了云云,薛靖桐身上的重伤,一尺厚的绷带又是从何而来,说不得,关键时刻,我这当娘的也只能出口帮你圆谎了。

黄蓉咳嗦一声说道:“我是让你演示那恶人的刀法,薛师侄的武功,稍具意思就好。”

郭破虏答道:“孩儿遵命。”转身面向众人说道,那恶人这一刀是这么使的。只见他把刀藏在左腋之下,缓缓斩到头上之后,斜斜的从右侧落了下来。

黄蓉的眼光向在座诸人扫去,只见众人都是呆呆的,看到她眼光询问,赶紧摇头。隔了良久有一人说是点苍派的“羚羊挂角”的,他同坐的几个人同时反对,争辩了几句,那人便满脸通红的不再说话了。

五凤刀的掌门唐双莲性格火爆,素来憋不住话,只见她“腾”的一声站起来说:“这一刀向公子这样慢慢的使,虽然是可以的,但当作致胜的招式,一气呵成的使出来,却是万万不能的。在座的都是使了一辈子刀的人,请问哪家哪派有这样使刀的道理。”她憋红了脸忽然说道:“除非那个人手腕上没长骨头,能够像蛇一样弯曲,否则从腋下出刀,没等斩到敌人,就先斩下了自己整条手臂。”听她这么说,黄蓉心中一动,眼光扫向薛靖桐,意示询问。”

薛靖桐站起来说道:“破虏师叔这一刀使得半分也没有错,这一刀几乎要了弟子性命,弟子绝不会忘了这一刀每一个细节。”

“那可就怪了。”唐双莲坐下来,心想,要是真的话,这一刀便堂堂正正的向我斩来,我多半也躲不过。其它几大刀术门派的掌门都默默无语,心中却也是这样想的。

看开始第一刀的招式就没人认识,黄蓉不由心中一凉,对这些临阵拉来的刀术名家,也淡淡的不抱希望。却没想到郭破虏接着使的刀术却不断的都被人认了出来。看到底下大家自顾自的发表见解,她不由得双眉一攒。

喜欢多说多话的唐双莲又站了起来,说道:“大家先都别说,让我先试着说一下,若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呢,各位刀术高手再来指正小妹的不是。破虏公子使的第二招从左到右的横斩,那是五虎断门刀的“云横秦岭”,从上斜斩下来的第三招呢,那是江西排教刀法的“月落乌啼”,接下来连斩那三刀是太行派的太岳三青峰。”说道这里她眼光向坐在另一侧一名白衣老者问道:“太行派的裴老爷子,我说的对是不对?”

那白衣老者一挑大拇指,显然是赞她见闻广博。接下来是斩倒两个家丁的那一刀,唐双莲说那是灵飞派的清风徐来,众家高手也无异议。郭破虏命令家丁郭安,郭富在相应的位置侧卧躺倒,重现当时情景,简直栩栩如生。待到使到第九招时唐双莲却不认识了,她沉默了好一会儿都没认出这一招的招式。

这时隔了好久没说话的薛靖桐说道:“这一招是我们仙霞派本门伏虎刀的招式“猛虎卧石”,偏偏弟子便是输在这一招上,着实让人着恼。”

薛靖桐提起身边的云纹雁翎刀,从身后出刀,自下而上又自上而下,刀锋划出一个巨大的圆形。”薛靖桐收刀说道:“师父传我这一刀时,殷殷切嘱,说这一刀是伏虎刀的无上杀招,极其威猛。一刀斩下,不是敌死就是我亡,万万不能存有变招的念头。当时徒孙看到敌人使出这一招时,全神戒备,等待他出刀斩劈,却不曾想那人猛然间把直斩改为横劈。”

唐双莲顺着他的刀势一比划,“咦”的一声,问道:“薛小哥之后如何化险为夷,我们都想知道。”左侧站立的汉子们都随着她一起点头。

薛靖桐摇摇头说:“当时我大出意外,脑子空空如也,手足无措。只能就此闭目待死。却没成想,那黑衣恶人自己收回了招式。”

唐双莲又“咦”了一声,问道:“那是为何?”

郭破虏向黄蓉一拱手说:“孩儿当时在身后看得清楚,眼见薛兄危急,孙贤弟奋不顾身,躬身使一招“仙猿摘桃”打向敌人脐下五寸之处。这一招攻其所必救,那黑衣恶人不得不收刀抵挡,解了薛兄之围。”

薛靖桐向孙小宝一拱手说道:“谢过贤弟救命之恩。破虏师叔提醒报讯之恩,贤弟奋身救命之德,靖桐绝不敢忘,这一生一世都视两位为生死之交。”

那姓裴的老者也说:“孙小弟,好汉子。”

唐双莲却在想:“脐下三寸是丹田,脐下五寸却是哪里,啊。”唐双莲脸上飞红,心想:“脐下五寸,那不是男子的命根子吗?那果然是攻其所必救。”

其他众人也都先后想到,大家看孙小宝稚气未脱,头上又受了重伤。心想他年纪幼小,不知人事,又是救友心切,这下三滥的评语,宽打几分,便免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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