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白家后院的客房,一眼望去便能看见一张宽大的红木床。而床对面的一个墙角处立着一面镜子。
这镜子略微朝后倾斜,其上有着铂金色的边框。此时边框内出现了一个紫衣少年的身影。
少年正睁大了眼睛,整理着这身刚穿上去的衣袍。衣袍通体泛着紫色,平淡无奇而又不失高贵之气,把少年那种骨子里头的优雅气质凸显了出来。
至于此刻他那摆弄的身影,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发笑。对于这衣袍,就算有那么一丁点皱褶或者凹凸,他都要伸出手来抚平。
这里整好了,那里又出问题,来来去去摆弄了几十回。最后,一丝丝汗珠浮现在了额头之上,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擦拭着。
“唉,这衣服怎么弄都是这样,还是算了。”影风站在镜子前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小时候懂事起,他做每一件事都要做到极致,做到完美无缺。
这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但现在他却奈何不了这身衣服,只能心里暗叹:“世间又能有多少完美的事情,或许略微的凌乱也是一种美呢。”
放下心中的执念,他轻微吐了一口气,不再去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脸上转而露出了无比满意的笑容,对着镜子自言自语:“果然是人靠衣装,到时她看到我这副模样还不被吓一跳。”
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在意白依依对他的看法,在意她那活络的小心思,在意她的每一句话。
转过身来,他迈步向床沿走去,接着便轻轻一跃,落在床上打坐修行起来。
闭上双眼,影风凝神静气,接着便进入修炼的状态,一切都像是往常那般,波澜不惊。
没修炼多久,异变突生,天地仿佛在这一刹那颠倒,一片沉郁的昏暗占据了整个视野。
这让影风猛然惊起,本能地心生惧意,放眼四处观察,陷入思索之中,想着是不是同心源甲在作祟。
过了许久,他隐隐感受到,一股呼唤从遥远的某处传来,令他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他转过身来眺目望去,竟发现远处出现了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光芒。若不仔细凝神感应,根本无法察觉。
处于黑暗中的他,强迫自己压下心底的恐惧,大步地朝那光源走去。
在这样的局面之下,他内心中无比地懊悔,脑海里浮现出白依依的倩影,那个要穿上另一件同心源甲的少女,会不会也要经历这样令人心生绝望的困境。
一天、两天、三天过去,那光源似乎还是那么地遥远,让人可望不可即。
三天、六天、九天,影风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的疲惫。这九天里,他不时地会想到白依依,担心着她的安危。
时间仿佛被无限地放慢,他的步伐也变得慢了起来。此刻支撑着他的,不仅是他那颗坚定的武道之心,还是为了能够再次见到白依依、把会带来危险的源甲收回、向她说一声抱歉的执念。
“可是,武道永无止境,人真的能走到尽头么?”影风走着走着,心中竟升起了一丝困惑。接着,这困惑被慢慢地放大,而他的体力跟着不断地流失,身形也变得瘦削起来。
“这是开始出现幻觉了么?”心中闪过一道念头,影风疲惫的双眼微睁,死死地盯着不远处一道正埋头哭泣着的红色身影。
那身影,浑身散发着一种茫然的气息,其中竟还有着一丝绝望。给人的感觉竟是如此的孤独而又无助。
踽踽独行的瘦弱少年用全身仅剩的力气,喊出了一个让他无比牵挂的名字:“依依。”
前方的身影微微一颤,艰难地转过头来。映入她眼前的是少年那瘦削的脸庞和枯瘦的身躯。尽管少年变成这副枯骨模样,但她还是能够一眼认出来。
看到枯瘦少年的一瞬间,白依依心中猛然一抽,艰难地站起身来,朝远处的人影冲去,抽泣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不要紧,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那件危险的源甲那么轻易地交给你,依依,对不起。”影风满脸苦涩,话语中满是歉意。
他独自走了那么久,心里自然也一直牵挂着少女的安危。此时见到了她,他脑海里仅存的就只有那句想要说出口的道歉之语。
话说着,他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闭上了双眼,无力地倒在少女的怀中。在闭眼之前,他还死死的盯着那光芒,可是他的身体已经没有一丝力量。
眼看着少年无力地倒在怀中,白依依一边摇晃着他瘦弱的身躯,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道:“影风,你快醒醒…你快醒醒,你说的源甲又是什么?。”
托着怀中陷入昏迷的少年,她真实地触摸到那不忍直视的瘦弱身躯。
一阵麻木过后,她回想起少年所说的危险的源甲,莫非就是自己贸然拿走的那件红色衣裙?就是那两件被称为源甲的东西,让两人陷入这等险境?
可是,了解情况的少年已经昏迷,自己又该怎么办。细思之下,她回想起少年昏迷前执着的眼神,似乎死死地望着一个方向,流露出的情绪是如此的不甘与遗憾。
她转过头来,仔细一瞧,原来远方有一道微弱的光芒,在永恒的黑暗中闪烁着不灭的余光,看来这就是少年前行的目标。
白依依眯起小巧迷人的双眼,伸出小手抹了抹脸上残存的泪珠,冷静了下来,暗自思索道:“那里,就有我们脱困的希望么。”
收起悲伤的面容,她望了望累得虚脱的少年,不由握紧双拳。心底深藏的那一丝不屈与坚韧,被她激发出来。
无言地背起枯瘦少年,白依依觉得就像是背上了一副骨架,轻盈无比。可一想起自己背负的使命,又是如此的沉重。
轻盈而又沉重,这种矛盾的感觉交织在她的内心中,让她毫无退路,只能奋力前行。
一天过去,每当她感觉到累的时候,都会想到此时正处于生命危险之中的枯瘦少年,想起是自己的过错导致了这件事情的发生,回忆起他们之间那些有趣的事情。
一想到这些,她那早该虚脱的双腿,竟会迸发出一种奇妙的力量,支撑着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可是,这种透支的力量并不能持续太久。当白依依小腿开始发软颤抖的时候,她就明白自己的实力还太弱了,连炼骨境都还没达到的她,又怎么能承担起这种足以压垮少年的重量。
一股渴望力量的执念,悄然扎根在她的心底,随着她越走越远,这股执念不断地生根发芽,从心底迸发出来,使得胸前挂着的一颗玉石,开始发出微弱的光芒。
就快要倒下之时,她胸前的玉石突然间爆发出强烈的光芒。这光芒散发着圣洁的气息,似要把一切都净化。
很快,无边的黑暗如潮水般退却,像是见到了惧怕的事物,落荒而逃。
“这种气息,好纯净,好舒服。”没过多久,趴在少女背上的影风在这时醒了过来,感受着这股纯净柔和的力量,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
他枯瘦的身体同时也受到滋养,渐渐自我恢复起来。很快,他就恢复了一些力气,从少女的背上滑落下来,扶住了少女摇晃的身躯。
昏迷的那段时间里,他也并非毫无意识。只是隐约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人背着,离那微弱光芒越来越近。
当时的他,分不清这是幻觉还是真实,直到现在看到身前的白依依,他就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白依依感受到背上的异动,就知道少年已经醒了过来,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欣慰之色,用虚弱的语气说道:“你没事吧。可是,我感觉我快要昏迷过去。”
影风侧耳倾听,听到“昏迷”二字时,心中猛然一紧,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我之所以散发着光芒,可能是因为我身上挂着的玉石的缘故。这玉石被称作光明源石,是我娘离开之前留给我的。现在其中的力量觉醒,我可能要陷入沉睡来适应这种力量。”
白依依理了理思绪,紧接着一口气说道。她心中满是愧疚,不想少年为他担心,所以还是把真相说了出来。
听到光明源石这四个字,影风立刻就联想到姬千意曾经提到过的同心源石,那颗融入了同心源甲中,具有神秘莫测之能的至宝。
据他所说,好像是从什么始源遗迹里侥幸得到的。如此看来,这光明源石绝对是同等级的存在。
一番思索过后,他便朝少女放心地点了点头,看着她甜甜地睡去,喃喃自语道:“她太累了,一个柔弱的少女,竟要背负如此沉重的担子,若是我当初坚持夺回源甲,就好了…”
四周的黑暗已经被驱逐开来。远处那道让他们苦苦追寻的微弱光芒,犹如从牢笼里脱困的野兽,散发出强烈的气息,显得越来越亮,最后竟移动起来。
白依依的身体,仿佛化作了一块强力的磁铁,吸引着远处闪耀的光芒。
光芒越来越快,看来不久后就能到达他们所在的地方。在影风的视野中,这光芒就像是一颗坠落的流星,带着极致的速度,给人无限的希望。
待光芒渐渐收敛,缓缓停在两人面前。他发现这竟是一颗如人头大小的的玻璃球,散发着纯净无暇的气息。此刻正在轻微地上下跳动,让他的心也以这种速度跳动起来,奇妙的感觉从心底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