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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韩家有女

霍心觉得自己上辈子挺值的,战场开过刀,非洲维过和,山区支过教,挽救过不少家庭,还没遇上过医闹。

可能也是因为霍心做过不少好事的原因,强撑着做完手术后因为过劳死而倒下,二十八岁的灵魂就这么消亡,再睁眼却又以胎儿的形式被重新孕育,霍心真的觉得老天爷对她不薄。

毕竟没多少人能拥有第二次机会,霍心除了感恩戴德没什么其他能做的。

霍心这辈子的父亲是一位姓韩的进士,考中进士后没当两年官,就辞官回了老家,现在是当地的夫子,由于古人一般不称呼全名,所以霍心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爹的全名叫什么。

而霍心的母亲,李玉娘则曾是一位青楼女子,一位昳丽妩媚到一支舞能够引起万人空巷的边塞舞娘,与当时是边塞一个小官的韩进士一见钟情,而后便拿着积蓄赎身与之相结了秦晋之好,几年后韩进士辞官就跟着从边塞回了南州老家。

虽然李玉娘是清倌,但是在霍心曾经世界的古代,即便是清倌也是低贱人一等的,更别提清倌的孩子,而在这个世界则完全没有这样的歧视,清倌甚至是真正的风尘女子和她们的孩子也不会被其他人太过苛待。

而现在的霍心也并不再是霍心,可能有一部还是,但更多的则是韩夫子和李玉娘的女儿——韩倾诚。

霍心也就是韩倾诚并不是韩夫子和李玉娘的头生女儿,两人之前还有过一个女儿,名字也十分好听,叫做韩嫣然,但是在从西北边塞回到南州的时候,因为路途遥远颠簸而突发急症夭折了。

这当然不是夫妻两个主动说的,而是韩倾诚从夫妻两个不时流露出的神情和暧昧不明的话语中分析出来的,虽然韩夫子和李玉娘已经做得十分隐秘,但是毕竟韩倾诚不是真正的三岁稚童,上辈子没遇见过医闹可并不只是因为霍心长的像朵白莲花,最开始是新手运气旺,而后面更多的是霍心察言观色的功夫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

是以韩倾诚很清楚这段韩夫子和李玉娘暂时还不想告诉她的老皇历,而且由于旁观者清和曾经是医者的原因,韩倾诚还多看到了很多两人看不到的。

比如当时因为路途颠簸所得急症的时候,正巧是夫妻两个带着韩嫣然借住在一个没有子女的告老官员家里的时候,巧的是这位告老官员也姓李,跟李玉娘算是半个本家,那位曾经的大官最初还对韩嫣然十分亲近,还曾经想要认过干亲,却被夫妻两个以相距甚远的理由拒绝了。

又因为大雨的原因,夫妻两人带着韩嫣然不得不滞留在玉泉,而急症突发后韩嫣然又十分快的,甚至是太过快的就夭折了,但是最一开始的症状却并不重,后来的症状在韩倾诚看来更像是夹竹桃混着乌根和天葵草做的下品假死药。

当然韩倾诚主要涉猎的方向是西医,手术刀是一绝。对于中医,除了每个霍家子弟都必须学的太素九针和与之相配的方子之外,其他药理不过是从小的耳濡目染,勉强算是个赤脚医生的程度,所以也不能完全确定。最关键的是由于夫妻两人伤心欲绝,当年韩嫣然的丧事是由告老官员的家仆和女眷一手按照地方风俗操办的。

当地风俗是不满三岁的孩子死后都要被白布裹缠整个身体再放入棺椁下葬,当年韩嫣然只有八个月自然也是要被裹上白布下葬,如果故意绑的难辨认一点根本看不出白布里面是孩子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可操作性十分高。

最最重要的是,夫妻两人离开玉泉不足半年,告老官员的发妻就生下了一个女儿,这时候不是现代,四五十岁还能够生出孩子,这时候三十几岁就是能够当人祖母的年纪,告老官员的发妻已经四十有二,在这个时候几乎就是必死之局,却硬被说成是突发祥瑞,不仅母女平安,而且老妇人生完孩子三日就能下地。

这便是最大的破绽,生完孩子之后三日就能够下地?这说的可是个柔弱的古代夫人,而不是今天生孩子次日能跑马的欧美女汉子。

是以韩倾诚已经基本上确定韩嫣然不仅活着,而且还活的十分好。

当然,虽然心中想的这么多韩嫣然却从没有想过告诉夫妻两人,不是韩夫子和李玉娘在她心中不重要,也不是怕韩嫣然将她现在得到的宠爱分薄,而是毕竟她现在满打满算不足三岁,即使是古人早慧也不能将从没接触过的事说的头头是道。

再一说,既然当年那个告老官员敢做这件事,就肯定不会怕来日韩夫子和李玉娘将来想通关节来讨要孩子,如果韩倾诚贸然告诉夫妻两人,绝对只会是是祸非福。

这件事情不会永远是秘密,韩倾诚想的是等到她有八九岁,接触的人事多了再说这件事情,虽然还是算早慧却不会显得太过突兀。而且等到那个时候即使夫妻两人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她也可以阻挡一言,不至于什么都不能做。

但韩倾诚没想到的是,这个秘密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任何一人,就已经再没有机会了。

因为在韩倾诚六岁那年,整个韩家就都死绝了,一切是怎么开始的,韩倾诚不知道,等到韩倾诚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太晚了。

最开始是韩倾诚的小堂姐韩牧玥走丢在了鬼影林,鬼影林是所有当地人都不敢涉及的地界,因为一旦走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有进无出的凶名,甚至传出好几个州府,连相隔甚远的其他州府也对鬼影林十分忌惮。

鬼影林最南边的地方离他们在的韩家村也有三十多里,三十几里不算十分远,但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几乎是不可能的路程,没人知道韩牧玥是怎么走进的鬼影林,韩家人在林子最外部他们所能够涉及的最深的地方寻找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找不到任何一点韩牧玥的踪迹。

一家人颓丧的回到家,快要为韩牧玥办衣冠冢的时候,骨瘦如柴精神萎靡的韩牧玥却从鬼影林中出来了,手中还握着一根没人见过的金叶紫蕊红线草。

——金色的叶片被一根红线贯穿,开着纯白的花却是深紫色的花蕊,主干则是翡翠般的翠绿色,埋在土里的根黄白之中带点微蓝色。

韩家人赶紧将韩牧玥带回家,却发现韩牧玥的肚皮上多了一条诡异的绿线,绿线从锁骨中间一直向下蔓延穿过胸腹,一直没入双腿之间。

两天之后绿线转紫,韩牧玥也开始失常,时睡时醒,请来的大夫说身体上一切正常,至于神志不清无法识人,这是离魂之症,让他们去找道士,但是找了道士、和尚、喇嘛来驱邪也从来没有用。韩牧玥醒来的时候就说她拿出来的那束草是解药,但也只是指着那株草说‘解药、喝’这几个字而已,但韩家人将那株草煎了药,给韩牧玥服下却丝毫没有用处。

第七天的时候,绿线已经转紫后转蓝又转黑,半点水米不能进,韩牧玥的身体从黑线的地方开始腐烂,再过三天后就已经能够隔着一层腐皮看见跳动的心脏,但这时候韩牧玥却始终还活着。

跟韩牧玥有接触的人身上也开始在相同的地方出现浅粉色的线,最开始由于颜色的关系大多数没人注意,但差不多十天后粉红色的线开始变成了绿色。

——就像是刚发现韩牧玥的时候韩牧玥的样子。

但他们发现的实在是太晚了,几乎整个村子里的所有人跟韩牧玥都有了直接和间接的接触,不过又是两三天的时间整个村子中的人就已经都在自己的身上发现了粉红色的直线。

除了韩夫子一家,李玉娘在塞北的时候跟一个药婆子浅薄的学过几手,是以在小半个村子的人身上都发现症状之后,李玉娘和韩夫子带着执意的韩倾诚去了鬼影林,打算再找几株那种金叶子紫蕊红线的草药用以研究。

本来李玉娘和韩夫子是不准备带着韩倾诚一起的,但是韩倾诚却知道自己必须跟着去,不是她托大,而是她知道李玉娘的医术水平,平常治疗个感冒发烧头昏脑热是没问题。但是一旦涉及到这种毒蛊之事,李玉娘的本事,就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也是不够看的。

其实韩倾诚已经差不多知道了鬼影林和这个奇异的状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考古学家和盗墓的都说到一个地方要看有没有墓就先看当地的县志,其实这个方法用在其他地方也未尝不可。根据县志上说前朝末年这里曾是末代君主安排南疆异士在国破时候自裁的地方。

根据前朝同时期的《异闻录》所记载,前朝时候南疆人各个以身养毒,把自己的身体练得比多数的毒虫还要毒,用自己的毒血喂养毒虫的同时将毒虫的毒液导入血液,让多种毒液与血液混合,将蛊虫种在身体中,将自己的身体培养成‘不灭尸’,以此达到百毒不侵的功效。

且用这种方法最多能够加强一甲子的内力,即使会一定程度上损坏寿命,在前朝的江湖客中却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不灭尸’死后,他们的尸体或骨骼、内脏在风干或炮制后也能作为极其珍贵的药物,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能够用来给将死之人吊命。

前朝末代君王所用的异士几乎所有都是达到了‘不灭尸’等级的毒蛊师,这种人在死后,肯定不会想要任何人得到他们的身体拿来碾粉制药,又考虑到鬼影林的诡秘,所以能够推算出这些毒蛊师在自裁前,必然在现在鬼影林的范围处布下了十分恐怖的毒蛊虫蛇之流。

大毒之处必有至药,是以韩倾诚必须要来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寻找那个金叶紫蕊红线草,而是寻找这里可能存在的至药,因为韩倾诚已经知道了韩牧玥说这株草是解药的原因。

因为韩倾诚很清楚的知道那株草的功效,白花碧玉草,又称金叶子、桑婆罗,绿柱红线草,这种草药几乎与除了水之外的其他东西同服都能够变成毒药,但是单服在预防毒药方面却有奇效,只不过必须在服用白花碧玉草之前保持绝对的空腹,并且至少要在服用毒药之前六个时辰服用才有效,而且在至少四天半的时间内不能够服用除了极少量的水之外的任何东西。

这种东西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够将每一种这样服用过的毒药都免疫,但是在服用的过程中只要误食一粒米就有可能再也活不过来,所以比起可能一辈子也接触不到的毒药,几乎所有人都不想被自己的一时小心而丧命,是以白花碧玉草是一种弃之可惜,食之乏用的药物。

现在整个韩家村至少有一半的人已经发病,而另一半现在也基本上在潜伏期中,所以即使他们带回了足够多的白花碧玉草,也不过能够拯救那么寥寥几人,再加上白花碧玉草服用前需要至少十二个时辰以上的空腹,他们可能连那最后几个人都救不了。

倒不如搏一把一线生机,直接把赌注压在十分有可能存在的至药身上。

而现在唯一的阻拦就是韩家夫妻,韩倾诚虽然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够毫发无伤的进出鬼影林,并且把至药带出来,但是韩倾诚知道书生出身的韩夫子虽然在西北呆了两年,又是男人,但是身子骨说不定还不如从小就在西北长大的李玉娘。

而李玉娘和韩夫子又是韩倾诚的父母,如果万一遇见什么危险,肯定会先保护现在只有六岁不到的韩倾诚,虽然韩倾诚能够自己应对可能的危险,但是韩家夫妻并不知道,况且即使知道,为人父母也绝对没有会因为孩子自己能够应对的了,就不上前保护孩子的道理。

为人父母,保护孩子已经是本能了。

为了韩家夫妻可能为了保护她而受到伤害这一点,韩倾诚也不能什么都不顾的就贸然就进入到鬼影林中。

毕竟韩倾诚只是努力在她的能力范围中救更多的人,人总会有取舍,虽然不置可否的会显得有些冷血无情,但现实就是在韩倾诚心中韩家父母比整村的村民更加重要。

况且退一万步,她上辈子救了一辈子人,从来没做过坏事,不也就那样了吗?这辈子韩倾诚只想保护她所珍视的重要的人,难道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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