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礼拜三晚上了,前天晚上的那件事还在令他不敢回首。
宗林希望这个周末能有点令人愉快的事发生。其实他还是经历了不少的好事,但他老是觉得令自己印象深刻的几乎都是不好的事情。这可能就是他显得比较忧郁和优雅的原因之一。在大西北,四月份的校园里,各种花都盛开了,但对于这个南方人来说,一种花的名字他都叫不出来。花已发,但树未绿,等树绿了,花已经谢了。没有古诗文里面的红花绿叶的意境。
班长过来了,说:“今晚有个辩论赛的总决赛,为了凑足观众,今晚大家都要去。啊。啊。”这是班长惯用的口气,也只有他敢把“啊”字这样用,来引起大家对他的注意力。宗林是个懒人,与自己无关的事,他从来不太想过问。但今晚他必须得去,他要给金美鼓掌,好像少了他的掌声,整个辩论赛都要逊色一点。
出了寝室,本想点上支烟,外面竟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走到林荫路上,这是条很容易引起争辩的小路。大学最忌讳的就是死气沉沉。学生的思想需要开放活跃。
“你是去看美女的吧?”宗林带着鄙视和无解的眼神看着不帅说。
“谁看美女,你以为别人都是你啊,班长说每个人都必须去,”不帅说。
“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宗林说。
“你就扯吧。”不帅是个不爱社交的人,他自认为这句话就够了。
曾几何时,宗林在不帅的电脑里面发现了几部美女写真,他觉得他已经把不帅看透了。
“他说你是去看美女,你就是。”二饼说话了。在争论中,大家都会抢着去说最后一句,最后一句话最有意义,哪怕是句脏话。宗林和不帅都不说话了。让一个人闭嘴不是本事,让两个人闭嘴那就是领导了。宗林的注意力不在阻碍二饼加官进爵上,他在想着为什么金美上次没给他回短信。宗林和不帅各自生气的看着路的两边,看起来像在赏花。
进现场时,几乎所有观众都把目光给了宗林,有可能是因为他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但我们更愿意相信是他的气质和优雅使然,当然,也有可能是观众想让自己的眼睛放松一下。台上的辩手正在激烈的争吵着。这只能说是低调战胜了热情,优雅打败了奔放。
宗林到最后排坐下,看见金美已经在前面第一排坐着了。他很神秘的绕到金美边上坐下,想给他一个惊喜。
“哥,都辩晚了,你没有眼福了”,金美嘟着嘴说。
“妹,你没看见我刚刚才进来啊。”很有一副大哥的气质。其实宗林在他真正喜欢的女生面前,智商和情商都会下降。女生若叫他哥,他就敢叫她妹,女生若叫他你,那他是肯定不敢叫你的。宗林虽然没看见金美的飒爽英姿,但是他能想象得到,他只要把台上最强悍的辩手的强悍乘以十就行了。
“还没吃饭吧?我也没吃,待会儿结束了一起去吃吧。”宗林说。
“难道你要请我们寝室的六个女生一起吃饭?”金美俏皮的问道。
“可不可以少点?”
“不行,孩子,去超市买点东西回去洗洗睡吧。”
“孩子,她竟然敢叫我孩子?这是什么意思。”宗林想。这是他一生中第二个他爱的女人叫他孩子,第一个自然是他妈。“这应该是爱,可就算是爱,也只是母爱啊,那总比不爱好。不对,这不是爱,这是在侮辱我的自尊,以她的老道在欺负我的天真呢。可她刚才笑得那样温柔。这应该还是爱的意思。”宗林一边想着,一边心里模仿刚才金美说那句话。
这天晚上,他失眠了,但他没想到这还只是开始而已。
第二天中午,他用失眠的时间换来的勇气打了一通电话给金美,想约她打台球。其实金美早就在他的空间里答应他了,他们约在周末。所以只要电话不占线,他就能约成功。
礼拜五晚上十点左右,宗林正在教二饼女生如何打台球最漂亮。他把这当成战争之前的军事演习。他觉得他教金美如何把台球打进袋里,就跟美国指导北约打南联盟一样。司汤达曾说过;“想象力丰富的人有一种特有的自负,将意图当成现实,还自以为是个老道的伪君子。
突然金美打电话来了,说她明天有事要回家,她也刚刚才接到家里的电话的。宗林不大相信这句话。他突然觉得莫名的轻松。但是他也感觉到了即将来临的更大的痛苦和兴奋,金美说约会顺延到下周。
这几天,连红桃那诡魅的眼神都被忘了,礼拜天的早上,宗林起床去食堂吃饭,走到广场中间时,抬头看看天上。远处轻绵绵的飘着的几朵白云,披着微红泛黄的阳光。风温柔的吹着,难怪说女人的温柔就像风一样。千丝万缕的愁绪刹那间清空,就像内存已经不足了的磁盘突然被格式化了一样。又像铺满了落叶的水沟突然被大水冲洗了一样。广场周围盛开着的鲜花,有淡白色的、粉红色的、浅紫色的等等,给宗林那苍白的思绪染上了色,宗林淡淡的笑了,笑的跟花一样迷人。
又过了两天,噩耗又传来了。这个周末要给清明节补课。宗林急了,打电话给金美。金美说礼拜三下午有时间。
约会这玩意也是有保鲜期的,时间越长意义就越淡。所以宗林答应了在明天下午。本来他是要买火车票回家的,现在回不了家了。我们可怜的主人公他不能再失败了,尽管到现在金美也没有什么表示。
晚上,道远来找他打牌,他拒绝了,决定把时间留给失眠。白天他魂不守舍,夜里魂一直守舍,他失眠失的很清醒。
第二天早上醒来,他发现昨晚竟然还睡得不错,他想连老天都帮他了,朝外面一看,竟然下雨了。看来老天还是公平的。
中午,宗林在刮胡须,金美打电话来了,说她下午要带上她的四个朋友一起去,再怎么温情儒雅的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爆发脾气的,约会竟然变成聚会了,主人公却没有,他一直觉得自己跟一般人不一样,小事情不会处理,面对大事才会变得冷静有魄力,更何况是碰到了像现在这样突发的大情况。他想既然约会变成了聚会,那么他的角色就该变换一下了,应该由追求者变成组织者。一想到预谋了这么多天的一个角色突然就无用武之地了,他还是很愤恨的。人生如同电影,一点不假,角色瞬间转变。
他想先去台球厅,先去试一下手感,今天要好好表现了。在只有自己爱的人的情况下,可以低姿态。现在人多了,就要高姿态了。
一个人在台球厅打着打着,顺便观察地形,想想待会儿在那个角落可以抽烟,在哪里可以买汽水,厕所在哪里。突然金美电话来了,“喂,你怎么还没到?我们已经在打了。”“什么,我也到了,你们在哪里?”原来去的不是同一家。金美只留下一个台球厅的名字,宗林找过去了,绕着大街跑了两圈,终于找到了。那间台球厅有个极不显眼的门,宗林本以为应该至少有个很气派的门。他进去了。
三点半时出来了,四点学校组织打针。很明显,约会很失败,或者说聚会很失败。不然的话,就算是打仗他也不会出来的。
回来以后,对约会的事,他只字不提。
晚上,宗林拿起了他的日记本。其中一段这样写到:“这里面肯定出了什么错了,本来约在周末,她说她搞什么牙齿,好吧,顺延一周,结果清明节放假,周末补课,再者假期我回家拿电脑,她肯定也是要回家的,再退一步,约在礼拜三吧,下午大家都没事,没能想到,学校要组织打鸡针(就像鸡养殖场定期给小鸡打针一样),再给一次机会不愤怒,前几天一直太阳高照,结果礼拜三下雨,我还不生气,结果呢,她自己找了一个地点,我先去了另外一个地方,为了等他们,我付掉了七块钱。绕大街转了几圈,我还是能忍,好了,她还带了几个朋友,三男一女,在打球过程中,他发现金美打得比自己还好,而且似乎还嫌自己技术太烂,不跟自己打,这不能不说是太残忍了,后来那帮人一直玩到了五点多才走。”写完以后,他赶快把日记藏好,他想这玩意要是被别人看见了,他就辈子在男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他倒是希望金美能看见。
宗林觉得这一个礼拜恍如隔世,坐在床上想原来约会就是这样的,跟电视电影上的完全不一样,随即发表感慨“艺术来源于生活,却高于生活”。这是他老乡朱光潜先生说过的。他想朱老肯定也是吃过约会失败的苦,才说出了这样像鸡汤一样的话。
宗林觉得自己的这段经历可以拍成一部恐怖电影了,看来他的确是受伤不轻。他一想,还是觉得不对。要是拍成电影的话,在情节发展中,自己是主角,到高潮时,自己已经是配角了。而到结局时,就不关自己的事了。“唉”,自己长叹了一声,虽然想起了老娘说的男孩子叹息是没有出息的表现,但他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不叹息,自己就不能算是男人了。
“约会怎么样了?”不帅听见叹息,想来嘲讽一下。
“唉,还是哥定力不行,在美女爱意的目光的注视下,打得不是太好,不然哥一杆子就给收了,下次努力吧”。此等奸诈的行为和邪恶的思想岂能逃脱宗林的法眼。
“我就知道你定力不行。”不帅扯到。
宗林看得出寝室危机四伏,不宜久留。点上一支烟上厕所去了。情感复杂没有头绪的时候,点支烟,一抽一吐,将愁绪尽情吐出,让其随风而散,人就轻松多了。但这必须是在有空气流动的情况下。在厕所封闭的空间里就不行,愁云挥不去,萦绕左右上下,越抽越愁,在失恋的前提下,要是再加上便秘那就是更加愁不忍睹了。
今夜不必在失眠了,宗林找问学打牌去了,想来个“情场失意,赌场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