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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马兰峪之役(2)

兰卿等人久经战阵,他们从没见过以如此队形进行追击的队伍,这简直是送死!别说有三十多人荷枪实弹严阵以待了,就是两三个人在此设伏,鬼子以此队形进行攻击,也很难发挥其攻击能力,何况羊肠小道毫无遮掩,全部暴露在己方的火力之下,一旦战斗打响,鬼子只有挨打的份。大家会心地一笑,拨开枪上保险,稳稳地套住了山谷里各自的目标,开枪就打。

一时间山谷里的鬼子立刻挤作一团,在这狭窄的羊肠小道上,别说隐蔽了,连趴下的地方都找不到,他们互相践踏着、拥挤着,试图寻找躲避枪弹之地,几乎没有还击的机会。

山脊上的鬼子见状慌忙射击,但由于地势低,他们要进行仰射,加上灌木茂密根本看不见目标,于是乱七八糟一通乱射,结果连继宗他们一根毛都没碰上。

山谷中,密集的子弹碰上挤成一团的鬼子,所造成的伤亡在迅速上升。此时小鬼子真的急了,好多人冒着风险从羊肠小道上跳入小溪流中,为的是躲在小溪中的大石背后。小溪中乱石嶙峋、水苔极滑,跳下者不是筋断就是骨折;有几个新兵本能地扔掉枪,抱住别人挡在自己的前面以抵挡子弹。山谷里鬼子们鬼哭狼嚎,只恨爹妈没给自己生一双翅膀,好让自己飞出这枪林弹雨。

没用多长时间,前面的鬼子已基本死伤殆尽,后面的鬼子逃到安全地带后,立刻用掷弹筒和机枪对这个位置进行火力压制,但因距离太远,加上角度问题,双方都不能构成威胁,只能起到一点威慑作用。

"弟兄们,咱也别浪费子弹,该歇口气儿了。"鉴于这种情形,杜兰卿摆了摆手,大家停止了射击。对面山脊上的鬼子随即也停止了射击。

兰卿伏着身子来到继宗身边,用手指着对面的山脊说道:"兄弟,咱们还是先挪个地方再休息,你看,如果一会儿鬼子缓过神来,在对面山脊上支上炮,我们这里会很危险的。"在场的除了继宗、张胜、占魁外,个个都是老兵油子,兰卿此言一出,大家立刻意识到了潜在的危险。继宗心里暗暗赞叹:到底是沙场老将,经验老道,粗中有细。

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大家便爬上旁边一个更高的山头,山后边就是马兰峪六十多户人家藏身的山凹。在这里,山谷及对面山脊的情形依然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刚一坐下,占魁就叫起饿来了。昨晚忙了大半夜,水米没沾牙,天亮后忙着埋伏、休息,接着就和鬼子干上了,谁也没感到饿,现在一休息下来,肚子立刻咕噜起来。

这时问题来了,谁也没带吃的。

占魁一抬头,旁边有几棵野杏树,此时野杏业已成熟,黄黄的果实挂满了枝头。占魁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阵猛踹,野杏如雨点般落下。

饿极了的占魁拣起野杏就往嘴里塞,谁知野杏中看不中吃,吃到嘴里,酸、涩、苦俱全,极难下咽,唯一好吃的是野杏仁。占魁捂着酸倒了牙的腮帮子,一口口往外吐着口水,愁眉苦脸地靠着石头紧盯着野杏发狠,其他人也都四处踅摸看能不能再发现点吃的。

"空、空、空--"

一阵掷弹筒发射的声音打断了大家对食物的渴求,翻身望去,刚才隐身的阵地已经被炮火覆盖,对面山脊上鬼子的机枪也开始凑起热闹来。

"狗日的神气个啥子嘛?老子没得炮,老子要有炮,早送你龟儿子的上西天喽。"炮兵出身的川兵朱长贵一阵破口大骂。

"就是,老子只要一发炮弹,连试射都不用。"前晋绥军炮兵上士柳栓柱也生起气来。

鬼子们打了一阵子,见这边没有动静,慢慢地也消停下来。鬼子们好像也饿了,开始在远处的山谷里埋锅造饭。

看着鬼子开始做饭,占魁更是饥火难耐,忍不住骂道:"你们他妈的还想吃饭,看老子一会儿咋消遣你们这帮龟孙子。"说罢回头看着继宗说:"咱俩一会儿下去放他几枪,搅了他们的饭局,让他们吃不成。""行!"继宗一时也童心大发,两人起身顺着山脊悄悄向远处的鬼子摸去。兰卿领来的这帮当兵的以前都是正规军,打的都是阵地战,日本人有飞机、大炮、坦克,所以以前打仗没有不吃亏的,像今天这样利用有利地形,像打兔子似的撂倒了这么多日本人而己方无一人死伤,在他们的记忆中这还是第一次,兴趣极高。看到占魁和继宗又要去骚扰日军,有几个当兵的觉得挺有意思,站起来看着兰卿和子美,也想跟着一起去。兰卿一笑,朝子美一努嘴:"你也跟着去。"鬼子们做饭的速度还是惊人的,等占魁几人来到日军的近旁潜伏下来的时候,日军小崽子们已经欢呼跳跃着围在行军锅周围准备开饭了。

"吃!我让你们他妈的吃屎。"占魁低声咒骂着。说完,也不招呼其他几个人,率先开枪,其他几个人也迅速端枪射击。

中弹的鬼子一头扎进锅里,慌乱中有几个还活着的鬼子也被挤进滚烫的锅里,在锅里拼命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直如滚汤泼老鼠。鬼子辛辛苦苦忙活了半天的几锅饭菜眼看是吃不成了。

占魁心疼得一咧嘴:"好好的饭菜,可惜了了。"继宗一拉占魁:"快走吧,你还等着日本人请你去吃饭不成?"日军刚才光忙于开饭了,闹哄哄的,谁也没注意那几枪是从哪儿打来的。看着几个倒地的同伴,日本人快要气疯了,他们乱糟糟的开始漫无目标地射击。周围的群山回应着鬼子的枪声,然后一切又归于沉寂。四周静悄悄的,仿佛刚才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从开始到现在,日军根本就没有看见过对手的影子,而对手就在他们不防备的时候突然出手,鬼魅般如影随形,造成了约一个小队的皇军士兵伤亡。这种情形,对这群鬼子新兵心理上所造成的压力是可想而知的。

带队的鬼子军官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再这样下去,只会造成越来越多的伤亡,但就此撤兵又非常不甘心,一时竟也茫然不知所措。

等继宗他们返回原地的时候,大伙已经津津有味地吃上了。原来马兰峪的老乡们给他们送来了鸡蛋、煎饼和馒头。

占魁一阵欢呼,伏在食物筐子上大口餮饕起来。趴在山脊上一直监视下面的张胜突然一阵惊呼:"你们快过来看!小鬼子们在干啥?"山谷里,一小队鬼子拿着刀、背着袋子,将那些已经死了的鬼子的手掌一个个砍下装进袋里,鬼鬼祟祟的不知要在干什么。

兰卿咧嘴一笑解释道:"这几年鬼子伤亡越来越多,已经顾不上将尸体运回火化,只能砍下手掌带回火化,在中条山时他们就经常这么干。"继宗说道:"看来鬼子要撤,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转向送饭的几个老乡,问道:"从这里有没有通往峪口的捷径?"送饭的是几个年轻力壮的后生,一听问话,赶紧答道:"有,我们可以带路,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就到。"

残阳如血,峰峦如聚,松涛如怒。

经过近一天的折腾,鬼子们一无所获,还白白损失了一小队人马,所有人已身心俱疲。一听到撤退的命令,新兵们个个如蒙大赦,蜂拥着、争先恐后地向峪口涌来,恨不得多长两只脚,赶紧离开这个恐怖之地。

夕阳下,继宗等人静静地隐藏在峪口的阴影里,他们放过了前边的日本兵,对准后面的鬼子开始了密集的射击。一时间枪声大作。在狭窄的山道上,鬼子根本没有还击的机会。这是一种真正的自由射击和猎杀,占魁一边打一边还不时抽空嚼上一口煎饼。

被射中的鬼子纷纷中枪倒下,还活着的如受惊的野驴般疯狂向前奔逃。正所谓兵败如山倒,受到感染的鬼子老兵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互相践踏拥挤着,头也不回地拼命向峪口外平原地带蹿去,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战场终于沉寂下来,几十个被遗弃的鬼子尸体和伤兵狼藉地枕叠在一块,伤兵的呻吟声在湿气浓重的傍晚显得格外清晰。

战利品相当丰厚,机枪两挺、掷弹筒两门、步枪五十多枝、南部十四式手枪两枝、炮弹二十发、各种子弹上万发。当晚,马兰峪下起了瓢泼大雨,滚滚山洪将鬼子的尸体和肮脏的污血冲出了峪口,大自然用它那特有的方式将这些垃圾处理得干干净净。

马兰峪之战,鬼子伤亡上百,那些幸存下来的小鬼子想起马兰峪就心有余悸,所以在后来的抓民夫行动中,鬼子往往同时出动两个中队,一队在村外警戒,一队进村抓人,而且快进快出,再也不敢在村里作过多逗留,更不要说烧、杀、淫、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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