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时间一到,青铜钥匙便立刻炸开一团青光,将洛宸等三人包裹在内,仿若是龙卷旋风般卷起,一眨眼,三人便消逝得无影无踪,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下一刻,三人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八角界碑依然静立,他们此刻仍旧身处八角界碑圈出的场地中央,界碑外,山有财正看着他们。
“三位师弟师妹,既然已经结束了,现在你们的青铜钥匙想必也没有了,我送你们出园子。”山有财笑道,说罢,还做了个请的姿势。
洛宸三人对望一眼,一并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了声多谢,便跟随在山有财的身后,沿着原路返回。
山有财使用的仍是通行符,只不过与上次的不同,这道符箓发出的是同青铜钥匙一样的青光。
洛宸看着前面漂浮着的通行符,心中若有所思:嵩山剑派从掌门至弟子,皆有象征身份的佩剑,剑上分别镶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珠子;上次我同山师兄去掌门所居的问心庐,用的是发红光的通行符,而来山川锦绣楼用的通行符却是与青铜钥匙一样的发青光;那是否说明,至少还有另外五道发出橙黄绿蓝紫五种颜色光芒的通行符,分别通向另五处地方,那么,另外五处地方,又是什么,不会也藏着什么吧?
洛宸连忙甩了甩头,把脑海里胡思乱想的东西抛去,妄自揣测师门机密,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山有财不知为何,虽然仍然面容冷峻,但是洛宸三人明显感到了他的心情似乎并不顺畅,只是像是必须完成任务,故而引领他们三人出园子;但一路上不再说话,洛宸等三人也不敢交流,队伍一时间沉默下来。
出了园子口,洛宸注意到,那位可爱有趣的童子,此刻已经不知去向了。山有财将他们送出园子,便打了个招呼,略作拜别,然后打出一道赤芒的通行符,想来是回问心庐,去向温子岱复命去了。
洛宸三人面面相觑,突然,徐宓妃噗嗤一笑,说道:“我想大家心中都好奇得很吧,不妨我们各自拿出所选中的宝物,彼此鉴赏把玩可否?”
洛宸与徐文渊连忙点点头,若不是看山有财面色不虞,早在八角碑那儿,他们便想将宝物拿出,好好端详端详了。
园子很大,三人绕过垣墙,走到一僻静处,盘坐而下,当即从各自的储物法宝之中取出宝物。当时,虽然洛宸等人是将法宝拿在手上的,但不知怎么的,从山川锦绣楼出来时,宝物仿佛有灵性般,自动化作流光,飞入三人的空间法宝内。
其实,这恰恰说明了洛宸三人挑选的宝物俱都是一时之选,宝物通灵,越有灵性的宝物越是如此。它们唯恐出了山川锦绣楼,宝物的气息漫延四散,引起外面歹人的觊觎,给主人带来灾祸,这是它们因通灵而得的避祸的智慧。
洛宸的宝物飞入的是袖里乾坤,徐家姐弟用的是布囊袋,三人不约而同的一同取出,霎时间,物华天宝,金光四溢,这方僻静幽寂的处所登时便被宝光充斥。
此时此刻,因为没有了山川锦绣楼的压制,更是这些宝物自感已经为有缘人所得,故而不再隐藏自己,将自己的神采大放,引得三人心中更加欢喜。
洛宸与徐文渊、徐宓妃分属两派,洛宸是嵩山剑派的弟子,而徐家姐弟是山东徐家的子弟,然而正道四大宗门向来是九州修行者门派的四根擎天柱,同气连枝。因此三人丝毫不避讳,各自研究一番,又彼此交换鉴赏,毕竟如此近距离把玩这等宝物的机会,乃是极少极少的。
徐文渊接过洛宸递来的宝物,大吃了一惊,但见宝物乃是一柄细长的剑铗,剑身缓缓似水纹流动,剑锋莹莹若水波之光,整柄剑清亮冷冽,仿佛一汪秋水,耳际似有流水潺潺,又恰似少女哀怨倾诉,说不尽的绵絮惆怅。
徐文渊看向洛宸,心中颇有吃惊,嵩山论剑的大决战之中,洛宸与他赤手相搏,可谓少年英雄气概,双方拳拳到肉,徐文渊自觉他曾经上门讨教的对手之中,从未有人能刚猛如此。
然而,洛宸又为何挑了把如此阴柔之剑,徐文渊继而又看了看剑,只见剑身上出现了“水怜”二字,他便是再如何想不通,也该知这是女子使的剑,顿时摇头笑道:“洛兄弟,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竟是错选了。”
洛宸选错了?
确实,进入山川锦绣楼的青铜钥匙拥有者,因为在里面根本无法凭借自己的所学来判断宝物的成色,只能凭借自己的机缘与莫须有的眼光,故而挑选错了的,虽然很少,但也不乏其人。
徐宓妃似乎很感兴趣,惊叫道:“哪里,哪里,让我看看小宸选了什么。”她从徐文渊那儿将水怜铗夺去,只是目光一扫,看到了“水怜”二字,便心中了了,望向洛宸的目光之中也带有某种不怀好意的揶揄:“恕我眼拙,没看出来,想不到小宸你也是个痴情种子呢……”
徐文渊并不识得水怜铗,盖因他一向注重自己的修行,天下历代所出神兵利器何其之多,纵然是他也不可能全部记得。
然而徐宓妃与徐文渊不同,徐宓妃与左飘雪、左雾绡在上一次嵩山论剑便相识了,而且徐宓妃还败在了左飘雪的剑下,故而对于左飘雪颇有研究,自然认得左飘雪所持的飘雪剑的姊妹剑——水怜铗。
因而,徐宓妃也无需多想,只须看到那水怜二字,便知此剑乃是飘雪剑的姊妹剑——水怜铗。左飘雪与左雾绡乃同胞姐妹,姊剑飘雪如今在姐姐左飘雪手上,如今又看到水怜铗,回想起曾看到的洛宸与左雾绡的亲密之举,徐宓妃又如何想不到洛宸挑选此剑的缘由呢?
徐文渊不知此中蹊跷,但徐宓妃话语之中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他再一抬头,看到洛宸宛若酱紫的脸色,又如何不知?原来是宝剑赠佳人,呜呼,佳人何许人也,这又如何猜不到?
洛宸年纪已长,故而也无师自通了些男女之情,由此着实有些不好意思,他总面皮薄些,受不了徐宓妃犀利的目光,便故意岔开话题,寻了个由头:“徐师姐,你这匣子里藏着的是什么?不像是什么兵器,难道是什么图卷法术?”
洛宸将手中的紫檀木打开,但见里面存放着一拳头般大小的琉璃球,里面悬浮着一枚拇指般大小的丹药,丹药发出金灿灿的光亮,将整个琉璃球和匣子都仿若镀上了一层金箔,颇有神圣之感。
徐宓妃肃然道:“我的母亲在生下我后不久,便不知为何同我父亲闹翻了,便去无心庵带发修行,寻清净去了。她年轻时亦是闻名一时的女中豪杰,她很疼爱我,将一生所有悉数传给了我,所以山川锦绣楼的宝物虽好,但我已经有了太多,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我还是懂得的。”
她抬头看向洛宸,笑道:“这一次嵩山论剑,我见识了各门各派的同辈翘楚,已经大大收敛了父母从小骄纵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性。若是我能够精益求精,舍下功夫下苦功,小宸又怎么会那般轻易将我打败。说起来,我还得感谢小宸你的当头棒喝才是~~”
洛宸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问道:“那这枚丹药?”
“哦~~”徐宓妃拍手笑道:“说了半天,忘记说了。这枚丹药名为破胎丹,可助人超脱肉体凡胎之束缚、遨游太虚之中,是一种只可意会而无可言传的丹药,像你们嵩山剑派与无心庵,注重修心,此丹便有大用。”
“不过,这丹药最大的功用,可使得服丹之人获得超脱境界,无限契合天地自然,对于某些自创功法但又陷入瓶颈的前辈,乃是一等一的好用。因此,我的母亲,我想她也会很喜欢的,我是打算拿它做礼物的。”
洛宸听了,真是觉得肃然起敬,不觉回想起往日种种,对徐宓妃又有了崭新的认识。
那一日,寻珍廊的拍卖会,几人初次相遇,徐宓妃较之左雾绡明明年长,却偏偏没有师姐的宽宏大量,与左雾绡针锋相对。
然而之后的几次相处,洛宸又有些改观了。徐宓妃虽然有些小姐脾气,但实际上是个很好的人,与左雾绡的口舌之争,不过是两人彼此怄气罢了,更显得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而现在,徐宓妃要将如此珍贵的从山川锦绣楼里挑选藏品的机会消耗,却去为母亲寻了一件称心如意的礼物,实在是个孝顺的女儿。而能够教出这样的女儿的母亲,想必也是个好母亲,洛宸突然对那位遁入空门、带发修行的奇女子,有了些许好奇。
转而思至,洛宸又突然悲哀伤心了起来,徐宓妃父母健在,尚且有父母疼爱,也有母亲可以孝顺,而他洛宸呢?即便是洛宸想要孝顺母亲,他的母亲如今又身在何处?他心中突然升腾起强烈的思念情绪,伴随着他离开洛阳的家的时间愈长,他便如渴求归家的游子般愈发乡愁了。
姐姐,弦五姨,你们……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