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宸虽然修行时日不过三年,但是奈何他的五感通灵之体实在强横霸道,故而其修行进展可以说是突飞猛进。左棠霖早在比赛之初便断言洛宸必定录入五十名,只不过并不如何确定洛宸能否取得前三甲。
洛宸随着这几日的战斗下来,已经对自己的实力有了很明显的直观感觉,至少直至今日,他仍未碰上需要他全力以赴的对手,这不免让他更加期待与徐文渊的一战。
洛宸向对手及长老各作揖致谢,便紧赶慢赶去布告栏去了。
原本洛宸想要去为左雾绡加油助威的,但是左雾绡却不让她去,说是如果打的激烈起来,像昨日那样衣服都破破烂烂,披头散发的,实在难看,她不愿意让洛宸看到她狼狈不堪的模样。
这几日,洛宸与左雾绡这对少年少女于布告栏下相会,每每为人所睹,偏偏其中有许多嵩山剑派的弟子认得左雾绡这个古灵精怪的师妹,私底下不免传开了,连带着洛宸也被不少人识得了。
昨日两人在白夫人那儿蹭饭吃之时,白夫人还颇童心地拿此事打趣二人,直把洛宸与左雾绡弄了个大红脸。
有鉴于此,于是两人便约定在布告栏前面不远处的小树林里会合。
到了布告栏处,人流渐渐多了,洛宸便放慢脚步,慢慢走着。见到约定的小树林,便步入其中。
走进小树林之时,洛宸还颇疑神疑鬼地回头张望,唯恐又有什么熟人看到了。他心下颇感好笑,什么时候自己也要偷偷摸摸起来了,实在是人言可畏呀。
小树林不大,洛宸并未深入多久,便找了个粗壮惹眼的大树,靠在树干上闭目歇息起来,不一会儿,便气息绵长,入梦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洛宸忽然听到一阵阵的抽泣声,他睁开眼,看到左雾绡正在不远处的草丛边抱着膝盖哭泣。
洛宸当下便心知肚明,恐怕小师姐真被师父一语成谶,没有闯入前五十名,失败了。
此刻的左雾绡身上的衣服有些破烂,沾满了污渍灰烬,有些布料甚至有被焚烧的迹象,头发也有些脏乱。她此刻恐怕伤心欲绝,连换一身干净衣服的心情都没有了。
须知左雾绡是怎样的心高气傲的人儿,现在却是狼狈不堪地坐在草丛边独自哭泣。洛宸见了,心中不知如何莫名地难过起来,这种难过的情绪是他从未体验过的,他心中酝酿着这样一个念头:便是把我的性命拿了去,只要眼前的女孩开心,我也是十万分的心甘情愿。
左雾绡原本对此次嵩山论剑并不如何抱有希望,但是也许是她之前的运气太好,遇到的对手也不如何的强,让她离录入五十名大榜的机会只差了临门一脚,这使得她重新燃起了希望。
实际上,左雾绡自己偷偷筹谋过,若是她闯过五十名大榜,凭借她的年龄优势和女孩身份,几乎不会有什么落榜之人对她挑战,在以往历届嵩山论剑之中,这样的例子几乎都已经成为惯例了。
然而,她今日的运道似乎是到了头,对手是洛宸曾见过的八仙派贾音眉。在擂场之上,可是不会有什么放水的行径,否则监察长老发现了,便是直接革除参赛资格。不仅这一届嵩山论剑不能够参加,下一届同样不行。
此次嵩山论剑,若是一上来,左雾绡便连遇强敌,让她失败,这反倒痛快些。然而偏偏老天开了个玩笑,让她顺风顺水地走到五十名大榜的门槛,却让她在临门一脚之时重重跌倒。
她昨日下午对洛宸的豪言壮语犹自耳边回荡,如今却是跌落云端,饶是左雾绡一直以师姐的辈分压着洛宸一头,也不免羞臊得紧。
故而,她见洛宸靠在树干上睡着了,便远远地走到能够让他一眼张望到的地方,静静地哭泣落泪。恐怕她潜意识之中也存了这样的心思,希望洛宸能够来安慰安慰她。
当然,洛宸也绝无可能看着左雾绡哭泣而无动于衷的。他走了过去,坐在她的身边,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是却说不出来。
因为洛宸根本无法说出“你下次再来,一定会成功”的话来。
洛宸虽然对修行界的常识储备不如左雾绡这般从小耳濡目染的,但是在参赛之前他也对嵩山论剑了解过一二的。
基本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第一次嵩山论剑没有闯过五十名大榜的,下一次参赛,几乎没有可能取得前三甲的机会了。譬如他的大师姐左飘雪,第一次拿到了十五名,第二次却只拿到了第九名,只是涨了六个名次。由此可见,名次愈发高的,争夺便愈发激烈。
所以,左雾绡基本已经没有可能通过嵩山论剑来得到进入山川锦绣楼挑选名剑的机会了。如果要是像她姐姐取得飘雪剑那样,那么便需要极其刻苦努力。
这种努力是需要极大毅力的,洛宸在连天峰三年来,除却每天早食能够见到左飘雪。其他时间,左飘雪不是在修炼,便是在做任务赚取贡献。当年洛阳之战,她年纪轻轻便要走上战场,斩杀妖怪,便知这种努力到底多么刻苦。
洛宸温言劝道:“小师姐,不要再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左雾绡原本哭得累了,正在一抽一抽地哽咽,此时听了,反倒又哭得厉害了。
她扑倒在洛宸的胸膛上,嚎啕大哭起来,眼泪将其衣襟浸湿了一大片。
洛宸有些尴尬,但仍然很顺其自然地搂着左雾绡的肩头,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他知道,只要左雾绡哭得大声了,哭得畅快了,心绪便又会平静下来,忘记这不开心的事情了。
因为,洛宸明白左雾绡;正如左雾绡明白他一样。
三年来,自从拜入嵩山剑派门下,在连天峰学艺以来,洛宸最是亲近的人便是左雾绡了,两人每日从早至晚,除却睡觉的功夫,几乎都是片刻不离对方的。
互相切磋剑招,面对面盘坐在草地上呼吸吐纳,每日清晨一同沐浴在第一缕阳光下,松树林的瀑布下嬉戏取乐……
快乐的事情一同快乐,不快乐的事情也一同不快乐。
左雾绡的闺房,洛宸去过;洛宸的房间,左雾绡更是几乎每晚报到,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已经不足以形容两人的关系了。若说两人彼此没有什么感觉,他们自个儿也是不信的。
洛宸并不明白这是否是爱情,但他确实愿意一直做左雾绡的小师弟,她要什么,他便给什么,心甘情愿地被“欺负”。
同样的,左雾绡也不明白这是否是爱情,但她确实愿意一直做洛宸的小师姐,他有什么,她便要什么,因为她知道,如果她不替洛宸收着,恐怕又会被他随手送了什么人,她早在某个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时间里,把最珍贵的少女之心,送给他了。
烦恼之事,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场泪水,便也冲刷干净了。
两人默契地站起身,走出林子,远处原本喧嚣热闹的擂场静谧无声,青石板的路上也没有什么人,两人慢慢地走着。
夕阳下,洛宸和左雾绡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可能他们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两人的手是牵扯在一起的。
左雾绡撅着嘴巴抱怨道:“要是我有像是姐姐的飘雪剑那样的神兵,那个吹笛子的绝对打不赢我的。”
洛宸点头笑道:“是的,是的。”
左雾绡似乎并不满意洛宸仿佛敷衍的回应,抬着下巴说道:“你别不信,要是我有像是姐姐的飘雪剑那样的神兵,那个吹笛子的绝对打不赢我的。”
洛宸还是点头笑道:“是的,是的。”
那天夕阳西下的回去连天峰的路上,“要是我有像是姐姐的飘雪剑那样的神兵,那个吹笛子的绝对打不赢我的。”这句话,左雾绡前前后后念叨了一十七遍,洛宸记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这只是不服输的左雾绡给自己的安慰理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