峻极峰上,虽不至人山人海,但总归较之往常多了许多,身着各色服饰的各派弟子,大多提前数天便抵至嵩山。
洛宸三年来刻苦修炼,最期望的便是于嵩山论剑获得前三甲,从山川锦绣楼里取得一把属于他的名剑。如今,他剑之一道上恐怕难有所成,此次论剑后他亦会改练刀法,所以只能将取得一把名剑的念头抛去,改成一柄名刀了。
盖因三年的苦修,洛宸几乎没有离开过连天峰,唯一一次前来峻极峰,也不过是将他的佩剑,从入门弟子的改换成潜力弟子的。
从所居不过寥寥五人的连天峰,陡然突至人烟繁盛的峻极峰,洛宸确实有些晕头转向,辨不分明了。好在,他还有一个向导。
“小宸,我让你带的灵泉,你都带着吗?”左雾绡眨巴眨巴大眼睛,揪着发髻问道。
洛宸拍拍袖子,无奈苦笑道:“都在这儿呢。”他虽然于符箓道法一流修习并不多,但袖里乾坤这样极为方便人的法术,还是学会了。虽不至于吞山纳海,但装些盛满了灵泉的小瓶子,还是可以的。
虽然本次大比之时,不能使用灵泉。但师娘冷如月告诫他,于修行者而言,灵泉是怎么都不嫌多的,将来总归有用,让他平日多储备一些。没曾想,不知何时让左雾绡瞧了去,这次让他全带来了。
嵩山论剑,乃是正道人士难得的盛会,不仅是参加本次大比的众派年轻俊杰,还有大批的掌门、长老也到场了,他们平时闭关修炼或需坐镇门内,亦是难得有机会出来,与如此之多的同辈互相切磋探讨。甚至有些规模小的门派,门内没有什么珍贵的物什需要留人保护的,更是举派而来。
那些年轻俊杰,既然称得上俊杰,能够代表本派参加如此盛会的,想必于门内也不是籍籍无名之徒,总归能够获得各自门派的修行资助,长此以往,总能够积攒下些许的薄财。而那些掌门、长老之类的一派高层,自然银囊大大充盈。
如此多的人,大都又有一些积财,同时想必他们手头上也有许多自己用不上的东西。如此,买卖便出现了。
左雾绡让洛宸将他三年来积攒的灵泉带上,自然是要大大花销了。灵泉本身很是珍贵,修行者人人皆需,同时又是液体,易于分割,自然充当了一般等价物的角色。
与分不清东西南北的洛宸相比,活泼好动的左雾绡则熟门熟路,带着洛宸于人群中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处殿阁之下,其上正门牌匾所书三个烫金大字,寻珍廊。
这座殿阁,其本身的殿屋并不算大,四四方方的,前后左右四个大门。与其小小的殿屋相比,殿阁四周环绕的四排走廊则显得宽大多了。
在那些宽大的走廊之下,则摆放着一个个摊位,每个摊位后都有各自的摊主。他们都是交付一定的租赁费用,与廊上租的摊位,各自出售。大部分,都是同门师兄弟甚至掌门、长老一同拿出的,统一售卖。
而廊下,则是更多的人群,或四处走动,或与摊主交谈。虽然人多且杂,但是却反倒很是安静,并无人大声喧哗。
左雾绡并未直接去廊下,反而拉着洛宸沿着石子小路远去,走入一片林子里。
原先洛宸尚觉奇怪,林子外为何有许多人进进出出,刚一入内,洛宸便着实大吃一惊,里面原来别有洞天。在林荫小道两侧,各摆放着一排的摊位,一直延伸至视线尽头。
左雾绡笑道:“寻珍廊那里摆放的东西,都是经过长老管事们检查的,保证都是真品,但是价格也是真品的价格。”
她伸手一指左右两边无尽延伸开去的摊位,笑道:“但是这里可不一样,有真的、有假的,若是有摊主不识货,运气好的话,还能够买到极珍贵之物呢~~”
洛宸一边听着,一边摸摸自己的袖子,里面安然存放着八十九瓶灵泉,心里苦笑道:“看来我这些辛苦积攒的灵泉,又要不保了。”
左雾绡可不管这些,她自顾自地一个个摊位逛去,碰上喜欢的,便出手买下;碰上不喜欢的,先讨价还价,再出手买下。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洛宸的袖里乾坤便塞满了货物,连带着手上也拎着不少。颇幸运的是,这些货物大都很便宜,连一瓶灵泉都未花完。
洛宸心不在焉地跟在左雾绡身后,手上拎着大包小包。而刚刚左雾绡已经用“你拿着东西,不方便付钱,不如我来吧”的理由,从洛辰这儿“敲诈”了二三十瓶的灵泉,引得洛宸无奈不已,不知小师姐究竟要买多少东西。
洛宸走着,忽而心有所感,两道极深厚的灵力波动隐隐传来。这几日,各派高层基本都在一块儿切磋探讨,他们也大都不会来这里购买东西,基本上另有渠道。所以说,此处流动的人,基本上都是各派的弟子。
洛宸抬眼望去,对方仿佛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亦将目光投了过来。洛宸很快将目光移开了去,心里却迅速分析起来:对方两人,一男一女,虽然在人流繁杂地方走动,但步伐稳健,沉心静气,实力很强,是难缠的对手。女的不知年纪,无从判断是否是参加大比之人;但男的与我应该差不多大,应是参加之人。
“小宸,”左雾绡叫起低头沉思的洛宸,冷然笑道:“有老朋友来了,我们上去会会。”
“啊?”洛宸跟上前去,发现方才那对男女也走上前来,心下道:“原来小师姐认识他们啊,大家是熟人啊~~”
双方于一铺就着灰麻布的摊位前碰面,摊位后坐着的是一个顶着两排戒疤的光头小和尚,正在摇头晃脑地捧着本佛经默默诵读。他见一直无人问津的摊位突然来了两男两女,紧忙招呼着。
小和尚一本正经地双手合十:“阿弥托佛,几位施主请随意观看,这些都是小僧亲手抄录,又在佛前供奉念诵,受七年香火。”
洛宸听了稍稍吃了一惊,“七年,这和尚看上去比自己小不了几岁。七年前方才多大,便能够抄写经书了?”他又随意瞥了一眼,“难怪这和尚卖不出去了,原来这些便都是些普通之物,虽然有辟邪静气的功效,但于修行者而言,帮助并不大。”
然小和尚的话并未吸引两个女孩的注意,左雾绡开口笑道:“上一届我姐姐的手下败将,怎么这次又来了?”
那女子亦是反唇相讥:“上一次,只不过是你姐姐痴长我几岁,比我多吃了几年饭,强压我一头罢了。今年你姐姐超过年龄上限,不能参加,就由你来替她受过,让我一雪前耻。”
“哼!”左雾绡轻蔑笑道,“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这两个女孩子其实年纪也差不了几岁,她们在那儿斗嘴,洛宸与那男子移至一边,先聊开了。
洛宸先开口:“在下是嵩山剑派连天峰的弟子,洛宸。那位是我的小师姐左雾绡,想来你们应该是认识的吧?”
那少年闻言惊疑道:“连天峰,‘霹雳剑’左师叔从不收弟子,你怎么?”
“哦,我是师父三年前收下的,一直在连天峰苦练,不曾出过山门。”洛宸答道。
那少年又再次惊讶道:“我观兄台灵力纯绵深厚,原以为是苦练十数年之功,不曾想……失敬了。”他很是客气,拱手道:“我是山东徐家的徐文渊,那位与你师姐斗嘴的是我的堂姐,徐宓妃。”
洛宸喃喃道:“徐宓妃?”他忽然惊疑道:“洛水女神?”
在拜入嵩山门下前,洛宸便一直居住在洛阳,自然听过洛阳边上的洛水的传说,洛水女神的名字便是宓妃。他颇感奇怪,为何一居住在山东泰山的少女,会取这般一个名讳。
徐文渊点头说道:“是叔母取的,堂姐也不知原因。”
两人在一边闲聊着,那个小和尚看着他摊位前斗嘴的两少女,又不能上去招呼她们买佛经,又不好意思再拿起经文念诵,也凑了过来,摸着颇醒目的大光头,笑道:“阿弥陀佛,小僧法号觉了,敢问施主可真是小老虎徐文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