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威望着早已被雪掩住的院落，蹲下来用手捏出一个雪球，站起来想要丢出去，却发现身边除了老李，再无他人，于是尴尬的丢掉，拍了拍手，伤感的说道：“老李啊，我记得海港城可很多年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啊”。
老李把余威身上的大衣给他往上提了提，遮住余威的脖颈，然后说道：“我记得上一次下雪的时候承志和梦梦都还小，夫人陪着两个小家伙在院子里又是打雪仗又是堆雪人，那时候可真是热闹，夫人还不让我扫雪，说是要玩好几天呐”。
“是啊，又是他们娘儿三个，我还是不在啊，现在可好，就剩下我这个孤独的老头子一个人了。”余威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落寞，淡淡的说道。
“老爷，要不叫承志回来吧，多陪陪你，我给梦梦也说说，叫她这个冬天就不要出门了”老李说道。
余威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呆呆的望着院子里的那棵老榆树。
“老爷”老李又轻轻拍了拍余威的肩膀轻声叫道。
“老李啊，不用了，难道告诉他们老头子我不行了，然后一家人整天抹眼泪？”余威说着转身往屋里走去，老李赶忙扶住，余威又说到：“承志啊，早就该从美国回来的，我那时候想啊，我还能替他管几年，不着急，所以啊这次真的太匆忙了，我怕他扛不住啊，但是怎么的他也算是长大了，我心里还算是有些安慰，可梦梦不一样啊，这丫头从小性格就有些柔弱，像她妈，可骨子里又有些偏执，她妈走后，她嘴里不说什么，其实对我带着恨呐，我不怕她和我闹，那样我心里还好受一点，可她偏什么都不说，一心想离我远远的，明明可以留在我身边读书的，非要跑的远远的，电话也不打给我，对外也不说是我女儿，现在我看她一心想着那个花店，虽然苦但心里开心着呐，你说这时候给她说这些，我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老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扶着余威，看着余威满脸的褶皱，他可能真的老了。
“这辈子啊对不起他们三个的事儿太多了，遗憾呐也太多了，我现在最最想做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吗？”余威停下来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老李说道。
余威慢慢向前挪着脚步，悲怆的说道：“我想喝儿媳妇敬茶，我姑爷端的酒，只是没有机会了，没有机会了……”
看着余威走进书房，老李用手擦了擦眼角不知不觉滑出的眼泪，这一刻，他突然觉得那间书房就像一座坟，坟里住着一位老人。
第十八章家无好女
海港的雪还没走下到河北，但凉意更甚海港。
曹铭指着车外一个行色匆匆的男子对余承志说道：“那个就是王良风给出的第二个人，第一个我们是没戏了，毕竟人家是沾亲带故的，靠着人家的关系才坐上副主任的位子，我们在过去和他谈简直是告诉人家我们要做这个项目，提醒人家注意我们。”
余承志吃着早起曹铭买来的杂粮煎饼说道：“你别说，这玩意儿还挺好吃的。”
曹铭一脸黑线，看着一脸享受的余承志说道：“你还真是来玩的，能不能心里有个正事儿！”
“这不都听你的嘛？”余承志吃完最后一口，把袋子一卷放在车侧面的盒子里说道：“那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弄？”
“直接找这个姓沈的恐怕还不行，但都说他是个妻管严，有个女儿也不省心，我们一会儿去他们家找他老婆试试口风，行我们就继续，不行就只能往城建局走了”曹铭说道。
“那还等什么？走啊？”余承志说道。
“你不知道现在几点吗？人家媳妇儿现在估计穿着睡衣躺在床上睡觉呐，你去干嘛？”曹铭说道。
余承志说道：“那我们来这么早干嘛？不如多睡会。”
“不来这么早你知道他住哪里啊？”
“你知道了？”
“三单元303”
余承志一脸吃惊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曹铭慢悠悠的解释道：“他从三单元出来的，现在天色还早，所以还得开灯，一共有两户开了灯，五楼和三楼，而他买了一个你吃得煎饼，说明他没吃早饭，没人做饭那就只有他起来了，灯就是他走的时候自己关的，刚好对上他下楼的时间，所以就是303，明白了吧”
余承志此刻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半天才缓过来，说道：“你脑子怎么长得？你怎么不去当警察？你要是当警察这个世界一定没有坏人了，谁还敢犯罪啊。”
“当年不是没有想过，但是警察工资太低了，想给我爸妈买套房得用三十五年，就没去考”曹铭一本正经的说道。
余承志已经不知道怎么说这个妖孽了，他发现他远远低估这个人的智商，他翻了一下白眼，把座椅调到最低，闭上眼不再和曹铭说话，他怕再说下去自己会发现自己和曹铭的差距越大。
曹铭看余承志躺下了，打开车门走了出去，跑到几个早起锻炼身体大爷大妈身边，和他们聊起了家常。
另一边黄昏看着天色已亮，从沙发上起来去给拉拉做早饭，她一夜没有睡，眼睛里都是血丝，眼圈整个哭肿了。
做好早饭她将拉丁留下的照片和信收了起来，然后到卧室把拉拉轻轻唤醒，给她穿好衣服。
拉拉看着小妈红红的眼睛嘟囔着问道：“小妈你怎么了？眼睛怎么红红的。”
“拉拉，以后就叫妈好不好？别叫小妈了”黄昏温柔的说道。
“好”拉拉回答到。
黄昏将拉拉抱进怀里，心中的悲伤又翻涌而出。
他走了，拉丁也走了，这座城市，她只有拉拉还陪着她，这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还这么小，什么事都还不懂，以后真的就得相依为命了。
她突然想起了曹铭，这个男人同样一个人在这座城市里流浪，但是他好像永远活得那样从容，都是孤独的人，有些人好像将孤独活成了悲哀，有些人却将它活成了勇敢。她属于前者，而他，属于后者。
到了花店，余梦已经早早开了门，她的钥匙是黄昏从曹铭的钥匙串上取下来给她的，余梦将门前的雪已经收拾干净了，因为天气太冷，她还将靠窗的花都搬到了其他地方，看到黄昏带着拉拉过来，她将拉拉抱了过来，然后问道：“黄昏姐，你没事吧？”
黄昏走进店里，脱掉外套说道：“没事儿，你辛苦了。”
“没事的，这不是怕你忙不过来嘛。”余梦将拉拉，放在地上说道。
“今天估计也没什么人，等会儿我们带拉拉去广场玩雪吧”黄昏说道。
“拉拉身子弱，这么冷的天，她可以吗”余梦担心地问道。
“没事儿，我给她套了好几层衣服，孩子嘛，就该让她多跑跑，不能天天呆在房子里，明年我准备给她找个幼儿园，现在不好好跑跑，以后上学了再摔着得不会自己爬起来了。”黄昏说道。
余梦看着拉拉，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记得上次下雪还是我小时候了，那时候我妈妈带着我和哥哥在院子打雪仗，堆雪人，一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自己得陪孩子玩雪了，只是他们也都不在身边了。”
“我小时候家乡那边很少下雪，都是下雨，偶尔飘点雪花可兴奋了，非得弄点到嘴里尝尝，现在想想，还是那时候的日子最好”黄昏走到门口望着外面洁白的世界说道。
是啊，不知不觉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不是没有见过雪，那年他带着她去到遥远的东北，雪下了有膝盖那么厚，不比这雪大？可是都没有今年这个冬天寒冷，黄昏心里说道。
余承志醒来，发现曹铭并不在车上。他摇起座椅，看见他正在和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打太极拳，打的有模有样，旁边的老头子不停地说着曹铭学的快，照这下去，非得收曹铭当徒弟不可。
余承志走了过去，对着曹铭说道：“曹大师，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办正事吧？”
曹铭笑着和老头抱拳告别，然后向三号楼走去。
“你太极拳也会，你还有啥不会的？你说说，我好去学，这样总能有一样比你强的了”余承志说道。
曹铭倒是认真想了想，然后认真的说道：“京剧不会，你去学吧。”
余承志走到曹铭前面，不打算跟曹铭再说一句话。
当303的女人打开门时，余承志看到这个女人还穿着睡衣，头发蓬松，似乎还没有起来，那女人一看是两个帅哥，倒也算是客气，问道：“有什么事儿吗？”
“沈科长说有些事情他不好谈，叫我们来找你谈，我们进屋谈吧？”曹铭说道。
“我怎么相信你们？”那女子半信半疑的问道。
“是沈科长给我们的地址，不然我们也不会找过来了。”曹铭接着回答到。
那女人迟疑了片刻，还是把防盗门打开，让他们进去了。
沈建业家倒是不大，装修的也很一般，曹铭一眼便扫过了整个视野能看见的所有东西，那女人将他们带到沙发上坐下，然后扯着嗓子喊到：“沈娇娇，来客人了，穿好出来给客人上水。”
茶几上面有几本杂志，都是介绍一些化妆品的，茶几下是一个烟灰缸，里面还有没有收拾的烟头，那女人也坐了下来，然后开口问道：“有什么事现在说吧。”
“沈科长和你说过他要去招标当评委的事吧，我们今天就是为这事来的”曹铭开口说道。
“他说的还是真的”那女人小声说道，然后对着曹铭说：“什么事儿到家里了就直说了吧，没必要再躲躲藏藏了。”
曹铭咧嘴一笑说道：“沈科长说的一点没错，让我们过来直接谈，我还怕触点什么霉头呐，那我直接说了，我需要那张选票，你看沈夫人你有什么想法？”
那女人先是一愣，然后仔细想了想自己丈夫回来说的话，说道：“我老公说这次这个项目不小啊。”
“所以我们得到家里来谈，不然何苦绕这么一大圈子？”曹铭说道。
那女人此刻心里乐开了花，平时自己男人总不开窍，自己怎么说就是胆小，这也怕那也怕，原来是等大的事情来，自己倒是小看了他。
“这样吧，你看我们什么也不需要，不缺吃不缺穿的，你看能不能直接点？”那女人试探性地问了问。
“这个可能不行，你知道的，现在这个时候查的太严，前几任副主任不就进入了吗，我们用别的方式可以不？”曹铭说道。
“那就算了，我们什么也不缺，这样的话你们请回吧”那女人说着要站起来去开门。
“别着急啊沈夫人，我说的是这个”曹铭示意那女人看她手指的地方。
那女人眼睛顺着看过去，然后又重新坐下，看着曹铭手指的地方说道：“这可是外国牌子，国内可没有。”
“这个你放心，我敢说就一定弄的到”曹铭然后伸出两根手指说道：“两套！”
那女人眼睛一下子放光了，两套啊，这个牌子一套可要一万多，而且有钱都不一定弄得到，拿回来就是自己不用，高个三五千的随便卖掉。她刚要答应的时候，沈娇娇冲了出来，走到余承志和曹铭面前。
“我想要一台笔记本电脑，苹果的，如果给我我一定叫我爸把票投给你们。”
曹铭看着沈科长夫人说道：“你的意思呐？”
“加上我女儿的要求，我们一定让他投给你们”那女人咬牙说道。
曹铭示意余承志拿出手机，然后打开商城，快速买下一台电脑，写好地址和收货人，拿给沈娇娇看了看，沈娇娇看完高兴地去给他们倒茶去了，而那个女人急忙说道：“我的呐？”
余承志当着她面给美国一个朋友打了过去，开了免提，确认无误后，那女人面色红润，激动的不知怎么是好。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这事儿就这么办，你们费心了，以后我们可能还会有机会合作的”曹铭起身说道。
“那你们慢走”那女人说道。
曹铭将一张名片留在茶几上。说道：“就是这个名字，记住了”
回到车上，余承志问道：“靠谱吗？”
曹铭说道：“原本好好的人，就被妻儿拉下水了，可惜了”
“还不是你弄得，你可惜啥！”
“早晚的事儿，我们赶上了而已。”曹铭轻描淡写的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