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乾殿中,夜澜沧正半伏在案几上,左手支着下颌,右手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案几,略低了眉眼,似乎在细细研究着面前的那副羊皮地图。
一旁的工部侍郎乌明珠看夜澜沧的眼神似乎并不在那羊皮地图上,不知道在想什么,面上无甚波澜,可是那异于常人的琥珀色的眼眸却让人感觉望不到底,一如夜澜沧本人给人的感觉——深不可测。——这是个话语并不多的皇帝,虽然有时候他也跟大臣们打趣,但是更多的时候,他是沉默的。每当这位帝君沉默的时候,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似乎被泼染了一层墨,墨色渲染开来,整个人越发幽深起来,连带周遭一同沉入无边无际的暗夜中。这时,往往近身随侍一侧的臣子就莫名其妙心慌慌起来。
此刻乌明珠就是这样的心境。
此时,夜澜沧的眼睛应该落在羊皮卷上那个叫佳瑶、陌上的地方,乌目沉沉。
佳瑶、陌上地处西夜国东南边,土地肥沃,地势平整开阔,又临东海,雨水丰沛,加之靠南,气温暖和。千百年来,佳瑶、陌上之地就是西夜国的最重要的粮仓之地——不到国土面积的十分之一,却是西夜国四分之一人口的口粮。然而,这个一向风调雨顺,北国粮仓从今年开春起,雨水就迟迟不降,粮种也迟迟播种不下,好不容易盼来雨季,竟然就几场小雨打发了事,粮种是播下去了,可随之而来的是整整三个月,滴雨未降,直至秋至。
按理,依西夜国的国力,国家拨点粮食下去,这点旱灾应该不算什么大事。可是这旱灾偏偏发生在西夜国的粮仓之地。今年国家能拨粮,明年呢?如果旱灾持续到明年甚至后年呢?这似乎是不大可能的事情,因为西夜国近三百年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可是,随着深秋降至,冬至来临,佳瑶、陌上的天空依旧艳阳高照,旱得连空气中到都飘着一股烧焦的尘土味。星宿宫的星宿师们整夜整夜的观天象,人们希望能从他们脸上看到一处希望,然而,每每第二日清晨,看到的却是一副副颓败苍白之色。
事已至此,所有的人都知道,佳瑶、陌上的旱灾已经不是这俩地的旱灾了,已经成为到西夜国的旱灾了。
作为西夜国工部侍郎,兴修水利是工部所属职责。然而,可能由于佳瑶、陌上之地之前太过风调雨顺,以至于上百年来,就没有人想过水利建设(这是指大的水利工程方面)。这突遇而至的大旱,让佳瑶、陌上乃至整个西夜国措手不及。匆忙抗旱,却发现无所抗旱?因为之前就没有兴修大的水库,拿什么抗旱?!引水?南边大小河流干涸包括主河流南江在内,纵然,西夜国除了南边的南江,还有北边的北河,然而南北相差几千里,等到开沟挖渠引北河之水南流时,那已经是猴年马月之事了。
此时,横亘在西夜国帝君夜澜沧面前的竟然是这样一道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