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远府常林寨境内有一处风景优美的湖泊,名为烟月湖,因其形似月牙、湖面上终年烟雾缭绕而得名。
烟月湖之东有一个名曰烟波镇的小城镇,此时,在镇子外面的大道上,一辆由四匹麟马拉动的马车疾驰而来,短短片刻之后,但听一声勒马长吁,马车便缓缓地停在了镇子的牌坊前。
一行人相继掀开车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这一行合共九人,八男一女,有老有少,正是陆仁和许笙等人。
九人施施然走在街上,陆仁揉了揉肚子,笑着说道:“这几日吃得马虎,嘴里不免有些乏味,我看时辰也快到晌午了,走,在下带几位去尝尝这烟月湖的特产——星花鲈鱼!待吃过饭,再带几位去烟月湖游湖赏玩!”
说起这星花鲈鱼,他不禁咂吧了一下嘴,颇有些垂涎欲滴的模样,说道:“此鱼身上长着许多闪闪发光的花斑,不仅煞是好看,而且肉质鲜嫩,无论是清蒸、红烧、煲汤,味道都极为鲜美,入口即化,肥而不腻!”
许笙等人闻言,不由目放精光,咂了咂嘴,感觉口中的唾液开始急速分泌,肚子也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品尝一番。他们虽然都是修行中人,但毕竟还没脱离凡人的范畴,未曾达到气满不思食的辟谷境界,所以这口腹之欲自然是不能免俗。
九人脚步极快,不多时便进入了镇上最有名的酒楼——烟波楼。陆仁要了间雅座,领着他们鱼贯而入,除了星花鲈鱼外,他还点了十几样特色菜,两壶上好的桂花酒。
席间,陆仁离开了一趟,吕关山眨巴一下眼睛,找了个借口跟了出去。
酒楼后院,陆仁躲在角落的一棵树后,鬼鬼祟祟地看了眼四周,随即掏出了一张黄符,手掐法诀,口中念念有词,数息过去,黄符陡然化为了齑粉,接着一道红光一闪,冲天而起,转瞬消失不见。
……
烟波镇西北方向约莫百里之地,此处有一座终年笼罩在灰暗雾气中的大山,山上阴冷潮湿,植被稀少,却有着一个不为世俗界所知的修真门派——汇阴山!
若有人踏进这座大山,便能发现此山自山腰往上,有着许许多多大小不一的洞窟。
此时,位于山腰的一个洞窟之内的石室里,一名十四五岁的黑衣少年正在盘腿打坐,闭目修炼。此人面色惨白,毫无血色,皮肤下的经络依稀可见,随着他的呼吸吐纳,一缕缕肉眼可见的灰色气体进入了他的体内,待他吐气之时,这些灰色气体分明淡薄了一些。
突然,石室内一缕红光突兀闪现,稍一停留,便落入了置于他身前矮几上的一个圆盘之中。圆盘有两层结构,不知由何材质打造,其上刻画着许多玄奇的符文。
红光落入圆盘后立即消失不见,接着圆盘上一层滴溜溜转动,中央位置缓缓吐出一帘光幕,光幕上徐徐出现了一段文字:禀报肖师兄,陆仁不负所望,从远海带回八名修者,其中一名灵旋境一层,两名灵旋境二层,三名低阶炼气士,两名中阶炼气士,待会仍旧依计划行事,请肖师兄速来!
黑衣少年闻听响动,双眼陡然一睁,见到此幕,先是微微一怔,继而一张脸上逐渐泛起笑意,随后放声狂笑了起来,直笑得肚子都痛了,他才罢声站起了身,激动地在石室里来回踱步,口中喃喃自语道:“好好好!陆仁,你此举做得太好了!看来本少的方针没错,果然还是这些土包子好骗,有了这几人,本少定可一举突破到灵旋境四层!”
说到这里,黑衣少年脚步一顿,面带难色,沉吟道:“可是以本少能指挥的人手,显然不够吃下这八人,难不成要与人分享?”他面色阴晴不定,过了会才叹息一声,摇头晃脑地走出了洞窟。
……
陆仁探头瞧了眼四处,便若无其事地从树后走出,朝着酒楼前堂而来。殊不知,这一切都被躲在酒楼二层过道上的吕关山,在窗户边看了个正着。
吕关山冷笑一声,连忙回了雅座,他看了眼许笙几人,暗自锁眉沉思,心中想着:“这陆仁到底打的是何主意,我们这帮人究竟有什么值得他觊觎的?灵石?宝物?应该都不是,我们八个都是来自穷乡僻壤,灵石或许有几块,这宝物是铁定没有的,他绝对不会为了区区几块灵石而费尽心机!莫非真是为了让许笙、邝文奇和我加入他那什么鸟什子山门?”
想到此处,他觉得似乎有理,毕竟陆仁说过,拉到一名灵旋境弟子,汇阴山就会奖励其十枚灵石,而他们这边有三人,那可是足足三十枚灵石,这或许值得陆仁花费心思?可是对方适才那偷偷摸摸的动作,所隐藏的真相是什么?
这时,陆仁返回了雅座,笑容满面地端起酒杯赔了个礼。
吕关山看着对方虚伪的笑意,脑中思绪飞转,发现事情并没有想的那么简单,对方一定在图谋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移时,众人酒足饭饱,略微休息了一阵,陆仁便含笑提议道:“大家都休息得差不多了吧,天气炎热,我看不如早些去烟月湖避暑乘凉,顺便也可游玩一番不是?”
邝文奇扯了扯衣领,擦了擦额头的大汗,急不可耐地起身说道:“那还等什么,现在就走吧!”
话罢,他一马当先,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两名邝家的老者连忙跟在后面快步而去。许笙几人自无不可,也跟着走了出去,吕关山隐晦地看了眼陆仁的背影,略一犹豫,同样跟了出去。
吕关山走在最后,看着前方有说有笑的几人,不由眉头紧锁,以一种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嘀咕道:“他们的警惕心也太弱了,看来还是得提醒一声!”
他仔细地想了想,忽然嘴唇微动,走在前面的许笙和宋宜均夫妇三人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眼,随即又继续向前走去,只不过速度却慢了下来,因为他们耳边传来了一道声音:“许兄,宋叔,唐婶,我有几句话想与你们聊聊!”
斯须功夫,许笙三人悄然落在了后面,与吕关山一起并排向镇外走去。
许笙纳闷地低声说道:“吕兄,有话请说吧!”
“不知许兄你们可曾怀疑过陆仁此人?”吕关山神色一正,将自己的猜疑以传音的方式告知了三人。
三人惊诧地相视一眼,宋宜均轻笑说道:“吕小兄弟说的这些,我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后来转念一想,或许是我们想多了,毕竟我等要啥啥没有,有什么值得对方如此大费周章来图谋算计的?”
许笙颔首表示赞同,出言说道:“宋叔所言甚是!吕兄请放宽心,依我之见,陆仁也不过是想让我等三位修士加入汇阴山罢了!”
“三位有所不知,方才……”吕关山踌躇了一下,还是将席间离去之时的所见告知了他们。
这下三人终于脸色一变,都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了,许笙双眉皱成了倒八字,不解道:“敢问吕兄,他那番动作的意义是什么?”
吕关山面露尴尬地摇了摇头,唐君环作为女子,心思还是要细腻一些,她柳眉微挑,迟疑道:“妾身记得这陆仁说过,他的山门汇阴山好像是在椛州吧?”
另外三人闻言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如此,他们相互看了看,异口同声地低呼道:“莫非他是在偷偷地联系同门?”
正在这时,陆仁回首疑惑地看了眼四人,不免催促了一句:“四位快些吧,有什么不能到了烟月湖再聊?”
四人目光交错,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笑道:“来了来了!”
许笙见陆仁转回了头,不禁目光一寒,沉声道:“此人绝对有问题!从吃饭前就开始在说要带我等去烟月湖,看来他的同门已经在那里埋伏好了!”
宋宜均愁眉不解地说:“我还是不明白他图的是什么?我们一无财二无宝,有必要把我等骗到数万里之外吗?”
唐君环柳眉倒竖,冷笑道:“如此,只能是想要我等的命了!”
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三个男人顿时恍然大悟,吕关山笑道:“既然我们知晓了他的计划,那就自然不能去烟月湖了!”
宋宜均嘿声道:“说得对,娘子,又需要你演场戏了!”
唐君环白他一眼,夫妻二人心意相通,她眼珠一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弄得许笙和吕关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只见唐君环唉哟一声,整个身子顿时软倒在宋宜均怀里,还对他眨巴了两下眼睛,随即便连忙闭上了。宋宜均嘴角笑意一闪即逝,脸色转变极快,神色慌张地喊道:“娘子!你怎么了!”
此情此景直看得旁边的两人一愣一愣的,前方十数丈远的几人闻声转过身来,陆仁眉头一皱,带着几人走了过来,问道:“宋大哥,嫂子这是?”
宋宜均苦涩一笑,眼角挂泪说道:“陆老弟,你嫂子怕是中暑了,突然就昏倒了,今儿个是去不成烟月湖了,我得带你嫂子去看大夫!”说着,便将唐君环拦腰一抱,往回走去。
许笙和吕关山连忙跟上,赵子帆真以为唐君环生病了,也慌忙跟了上去,关切问道:“宋叔,唐婶怎么样,应该没大碍吧!”
原地只剩下陆仁和邝家三人,陆仁眼含愤怒,这事情眼看要成之时,却突然出现了岔子,气得他简直想大骂一通,偏偏这时候邝文奇还说了一句。
“陆哥,他们不去,那我们自己去吧!”
“去个屁,去找死吗?赶着投胎呀?就你们三个人,老子可交不了差!”陆仁心中愤愤腹诽了一句,面上却和蔼笑道,“邝老弟何必着急,现在为嫂子治病才是正事,明日再去也不迟嘛!好了,你们先回去吧,此地为兄熟悉,还是为兄去找大夫!”
话罢,他转身便走,脸色阴沉如水,他得立马赶去烟月湖,直接带肖师兄等人过来,免得让他们等急了,最后自己受罚!
邝文奇和两名老者满脸郁闷之色,只得悻悻朝许笙等人追去。
须臾,邝家三人追上了许笙几人,宋宜均不动声色地带着他们走了一截,转进了一条巷子里,他拍了拍自家娘子的娇臀,唐君环顿时睁开了双眼,急忙从他手中下来,还悄悄地掐了下他腰间的软肉,宋宜均登时疼得龇牙咧嘴。
眼前之景,除了知情的许笙和吕关山外,其余人皆是目瞪口呆,没看明白怎么中暑的病人让人抱了一会就好了。
赵子帆挠头纳闷道:“宋叔,唐婶,你们这唱的哪一出啊?”
宋宜均走到巷口,无视过往的路人,探头往他们来时的方向望去,只见陆仁的身影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松了口气,转首看向不知情的四人说道:“我们中计了,陆仁现在应该已经去通知他的同门了,我们得赶紧走!”
赵子帆和邝家三人听得没头没尾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见状,吕关山站了出来,将推测之言告知了四人。
四人听后脸色大变,知道形势严峻,八人一起快速向镇外走去。
镇外,他们来时乘坐的麟马车还停在那里,只是这车夫不见踪影,拉车的麟马也丢了一匹。
宋宜均跳上马车看了一眼,但见车箱之中一具尸体横呈,正是车夫。宋宜均退出车箱,朝着几人摇了摇头,他们面色沉凝不语,不及说话,迁出了剩下的三匹麟马。
由于有八个人,三匹麟马并不够分,只得邝家三人一匹,吕关山和许笙一匹,宋宜均夫妻和赵子帆一匹,好在麟马健硕神骏,即使驮着三人也不觉得沉重。
于是八人分骑三匹麟马,飞速往南方夺路而逃。
……
一个时辰后,十几个身跨麟马的身影飞驰而来,当先三人除了陆仁和那名肖师兄外,还有一位十七八岁的黑纱轻衣的少年,此人同样脸色惨白,显然与肖师兄所修的是同一种功法。
陆仁远远瞧见剩下的三匹麟马消失不见,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连忙勒停了麟马,众人见他停下,也纷纷停了下来。
黑纱轻衣的少年眼神阴冷,语气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淡漠出声问道:“陆仁,怎么了?”
“回禀欧阳师兄,他们……他们很可能已经跑了!”陆仁惶恐不安地说道,想到如果许笙等人真的逃掉了的后果,豆大的冷汗不停往脑门上冒,顺着鬓角的发丝啪嗒啪嗒地地落在地。
这位欧阳师兄眼睛一眯,死死地盯着陆仁不放,只看得后者心里发毛不已。肖师兄瞪着陆仁,怒声道:“跑了?你这个废物,本少留你何用!”
“肖师弟莫慌,他们必定没有走远!”欧阳师兄淡淡说道,随即他看向人群中的一名黒衫老者,使了个眼色。
后者立即会意,翻身跳下麟马,一步一丈,短短时间便到了马车前,他仔细地查看了一下周围,还不时趴在地上轻嗅一下,随后连忙返身复命:“公子,他们应该是朝南方走了,大约一个时辰的样子!从麟马的蹄印来看,其上应该驮着两三个人,定然跑不快!”
欧阳师兄看着老者满意一笑,说道:“上马,追!”
老者连忙翻身上马,带头领路,恭声道:“公子,依老奴之见,我等只要沿着印迹追下去,不出半日便可追上!”
欧阳师兄大笑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哈哈……”说完一挥手,带领众人跟着老者往南方飞速绝尘而去。
肖师兄冷冷地看了眼陆仁,嘴中吐出两字:废物!
陆仁大气也不敢出,灰溜溜地跟在最后面,心中苦涩无比,这或许就是典型的出力不讨好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