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都说小孩三岁才会有记忆,而叶浅雨从三个月大的时候就可以记住许多事情。
她记得妈妈很喜欢把自己放在床上,拿着卡通人物的图片逗她玩。记得妈妈喜欢在下午的时候抱着她在公园里散步。
在她的记忆中,爸爸总是要忙到很晚才回家。
她一点点的长大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们总是要搬家。有一次她问妈妈,“妈妈,为什么我们总是要搬家?”
“小孩子不要问。”妈妈并没有给出答案,那年她四岁。
不久,浅雨上了幼儿园,她觉得幼儿园是一个很有趣的地方,她喜欢那里。
后来她发现,幼儿园里的小朋友很容易忘记她。常常是玩了一个星期的好朋友,第二天来学校的时候却说,“我不认识你。”
“可是我们明明是好朋友啊。”浅雨总是这样说。
“可是,我今天是第一次见你。”每一次都是听到这么认真,单纯的回答。
浅雨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有问题了。
后来爸爸开始住院,妈妈变得越来越忙。小小的她并不知道,爸爸的病是多么严重。
只是日复一日地在幼儿园重复奇怪的生活。
过了几个月,爸爸走了,妈妈仿佛一下子老了,憔悴了许多。
“妈妈……”这个时候浅雨已经五岁了,母女两个抱着痛苦起来,即使那时候浅雨还小,并不知道失去亲人意味着什么,只是知道,爸爸再也回不来了。
之后,浅雨由妈妈一个人抚养,浅雨家的亲戚,对她们家的态度也是很冷淡,甚至有时候会露出嫌弃的神情,像在嫌弃什么晦气的东西。
爸爸走了之后,浅雨再回到幼儿园,奇怪的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不会再忘记她了。
也许只有浅雨意识到了这样的奇怪,周围的人仍然和往常一样,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她渐渐觉得,这也许是爸爸在保佑着她。
“妈妈,爸爸是不是去了天国。”
“嗯,爸爸去了天国,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
“我以后也要去天国,去找爸爸。妈妈,你到时候和我一起去吧。”
浅雨和幼儿园的小朋友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她们一起玩游戏,一起大笑。
可是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和浅雨玩得好的小朋友一个接一个的生病了。
感冒,发烧,头晕……
浅雨身上大概有着什么奇怪的力量吧。异类,大家是这么认为的,从而渐渐疏远了她。
就这样,一直生活到了八岁。
在浅雨八岁那年,妈妈走了,留下了浅雨一个人。
他们说,妈妈是劳累而死的。也有人说,妈妈是被浅雨的奇怪的力量害死的。
也有人说……说什么,都不重要了。浅雨只知道她失去了妈妈,妈妈再也回不来了。同时她也在想,妈妈和爸爸在一个叫做天国的美丽的地方。
这样想,也许就没那么难过了。
浅雨的亲戚不敢收留她,认为她是个不祥的人。和她生活在一起,会被诅咒的。
诅咒,她第一次认识了这个词语。也是因为这样,从此排斥这个词语。
最后,她被送进了孤儿院。
在那里,有许多和她一样不幸的小孩。一样憧憬着美丽的天国,但也有小孩说,世界上根本没有天国这个地方,那都是人们自己虚构出来的一个美丽的谎言。
后来,直到她长大成人,再一次想起当初的自己,所认为的天国,才明白,那些……都是虚构的。
她真的明白了,很多东西,都只能在想象中实现,在现实中是没有机会的。对于叶浅雨这样的人来说,更是奢望。
现在的她,在一所普通的大学里就读,学习着她喜欢的历史专业。还幸运地交到了一个男朋友,方潼。
在她的生命里,幸福总是很少光顾,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地经营着这段感情,生怕一不小心,又失去了所有。
“浅雨。”浅雨看着向她走来的,一脸阳光的方潼,不禁莞尔一笑。
浅雨是在大学的第二个学期认识方潼的。虽然浅雨说过自己是一个不吉利的人,但方潼听到这总会摇摇头,说浅雨这叫迷信。
不过后来发生的几次意外都证明了浅雨并没有说谎。但是,每一次,几乎都是意外,这又怎么解释呢?
今天是浅雨的生日,方潼很早就准备了礼物。然后早早的在浅雨放学后来接她,方潼是个很温柔,体贴的男孩。
“我都准备好了,就差小寿星你了!”方潼笑着说。
“有礼物吗?”浅雨坐上后座的自行车,搂住方潼的腰。
“嗯……会发光的。”方潼想了想说。
“夜光灯吗?”
“不是。”
“台灯吗?”浅雨想该不是台灯吧,这年头哪有人送台灯的。
“也不是。”
“那是什么?”
“很漂亮的,你一定会喜欢。”
“潼,你的手怎么了?”浅雨看见方潼右手上有一道显眼的伤痕。
“刚才骑自行车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方潼轻描淡写地说。
又受伤了。
“是怎样伤到的?”浅雨的头挨着他的后背,如果可以我宁愿受伤的是我。然后,又开始想,和方潼这样子过真的好吗?是不是自己太过自私了?
“路过的街道口的地上有个石块,我没注意,就撞上了……”方潼骑着自行车。
“下次小心点。”浅雨关心地说,搂紧了他的腰。
“知道了。”谁也没有看见,方潼嘴角边,划过一抹微笑。
穿过一片片绿色的方块草丛,两旁矗立的橡树是列队欢迎的礼仪兵,静谧而温情。在挨个儿紧凑的树叶的缝隙中,在风的轻轻吹动下,像浮动的星光,光芒而耀眼。
方潼把车停在了一家甜品店前。
“外婆家。”叶浅雨默默念出店名,好温馨的名字。方潼看着店名,和上一次的感觉一样。仿佛,又回到了童年的时候,那个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日子。
“不错吧。”他挠了挠浅雨的脑袋。
“嗯嗯。潼选的,都很棒!”
玻璃的门上贴着窗花纸的装饰,墙色是日落黄,透露着复古陈旧的味道。窗玻璃是褐色的木边框,褐色的木边框把玻璃分成五块,四个正方形和一个半圆形。
莫子达从窗的另一边看方潼和浅雨的身影,对怡轩说,“他们到了。”
莫子达是方潼的发小。虽然他不同意方潼和浅雨在一起,但无奈于方潼的坚持,莫子达这个好友只能妥协了。
怡轩全名叫刘怡轩。莫子达最初还诧异于叶浅雨怎么还会有好朋友,经了解才知道,怡轩自小学起就和浅雨认识,后来浅雨进了孤儿院后就断了联系,
直到高中才又重新恢复了关系。不过因为不在同一个班,各自学业又繁忙,只是偶尔见见面,打个招呼。也许就是这样断断续续的关系,才让叶浅雨留下了这样一个朋友。
“浅雨,好久不见了。生日快乐!”怡轩拉着浅雨的手,久别的问候。
“好久不见了,怡轩。谢谢你能来我的生日。”浅雨淡淡地说。
“大家进去坐吧,可别站在外面啊。”莫子达说。
“我们进去吧。”方潼说。
浅雨拉起他的手,微微笑。
四人的餐桌。
“百味沙拉。”方潼慢悠悠地说。百味沙拉,在这里主要是加冰的。
“哥,清醒点,现在是秋天。”莫子达调侃了一句。
“让他们少放点冰就好了,秋天也不算得很冷。”怡轩啜了一口饮料。
“我觉得还不错,就这个好了。”浅雨穿着绒毛的白色针织上衣,褐色的文艺半身裙。
“我们俩要这个,子达,该你选了。”方潼把菜单递过去。
“女士优先,怡轩,你先吧。”莫子达颇有绅士范地说。
“那我不客气了。”怡轩笑着说,白皙的脸颊上,浅浅的酒窝。
“我说你俩什么时候凑一对啊。”方潼半开玩笑地说。
“我们怡轩可是校花来的。”浅雨说,“怎么着也不能轻轻松松的就到手了吧。”
“你们小两口夫唱妇随呢。”莫子达笑着说。
“浅雨,你这是要把我卖了吗?”怡轩一脸无奈。
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好了好了,别开我们玩笑了,今天主角是你们。”怡轩把菜单放下。
浅雨和方潼互相对视了一眼。
“我把方潼交给你了,叶浅雨。”莫子达突然一本正经地说。
寂静了两三秒之后,怡轩仿佛恍然大悟般地来了一句,“莫子达,你该不会是弯的吧?”
半晌,爆发出一阵笑声。
等到气氛较为平静的时候,方潼拿出一个小盒子,“礼物。”
“这就是那个会发光的礼物?”浅雨问。
“会发光的礼物……方潼,你也太逗了。”莫子达莫名被戳中笑点。
“浅雨,打开看看吧。”怡轩好奇地说。
浅雨打开盒子,那是一条手链,上面镶嵌着水晶。
在屋子里明亮的视线中,看起来真的像在发光。
叶浅雨二十岁的生日。
窗外面,落叶纷飞的声音。
脱落的叶子在水泥地上发出“刮唦”的声音。
好像还少一个人,叶浅雨望着窗外。明明该来的人都来了,为什么还是觉得少了一个人,每一年过生日,都有过的感觉,她在等着谁呢?
谁会出现?然而,没有谁出现,也就并没有所谓的少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