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棋呢?莫非东方棋当日跳下那万丈悬崖也追随了玲珑去?当然没有。
当日东方棋悲痛欲绝,强运起被无极老道震散的内劲,抱着玲珑跃下了悬崖。呼呼的风如刀子割在脸上,东方棋一阵迷糊,只来得及感受到背上隐约烫热起来,就晕了过去,直坠了数十息工夫才堪堪到底。怀内那枚绝谷中找到的戒指在将近地面时突然光晕一闪而逝,一股类似气劲热流的光圈就包围了他。玲珑当即被一股大力震飞开去。光圈包裹着的他如流星般狠狠砸向地面,登时硬生生砸出了一个数丈深的大坑。似乎光圈力量也同时耗尽,消散不见。饶是如此,东方棋也摔得五脏六腑翻了个个儿,全身更是大面积骨折。所幸他一直晕着......
一连串苦不堪言的噩梦折磨着东方棋,那种伤心、绝望、撕心裂肺的感觉让他生不如死。想死,却动弹不得。他睁开了眼,动弹不得。
一间土坯房,丈把方圆,一张条凳,徒有四壁。自己睡在铺了一层厚草席的泥巴炕上。东方棋想起身,一阵酸软无力,这才发现自己浑身绑满了灰布带,散发着浓烈的草药味。
玲珑呢?自己怎么会没死?
思量间,外面声响传来,脚步渐近,不多时,眼角处一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半大男孩端着一个碗,掀帘走了进来。
“咦?你怎么醒了?”男孩见炕上那人瞪着自己,吓了一跳,随即吃惊极了,嘴巴张得大大的,问了一句废话。
“我也不想醒,可就是醒了.....”东方棋自嘲了一句,问道:“请问这位小兄台,这是何处?我是怎么到了这里的?”
男孩似乎有些兴奋,把碗端在条凳上凑到炕边看着东方棋,说道:“你这人说话怎么怪怪的。这里是将军寨呀,是我把你背回来的,你老重了!费了我不少力气。”
“我是......我如何......小兄台,你跟我讲讲你是怎么背我回来的?”
“别动,你躺好了。一个月前......”
“什么?我躺了一个月?”
“是啊,你干嘛打断我?不是让我说么?”
“对不起小兄台,你说,你说。”
“这不是一个月前我出去打猎么?发现你掉进陷阱里去了,就把你背回来了。”
“完了?”
“完了呀,你真奇怪,还有什么不完的?你别动,先把药喝了。”男孩突然想起了条凳上的药,端起来凑到东方棋嘴边。药碗边缘一个搓嘴,东方棋略一思量,就张口喝了下去。药味清香略苦回口甘甜,很是好喝。
男孩喂完药,又把碗放在条凳上说:“这下好了,自己能喝药了。之前呀,喂你药不知道喂得多辛苦。”
“小兄台,你说我是掉进陷阱里去了?是个什么陷阱?”
“不知道啊,没见过那样的陷阱,可不是我挖的。数丈深的一个大陷阱,我可挖不出来。”
“数丈深?那你是如何把我救起来的?”
“这有啥,我爬上树,把绳子绑在树枝上,把你钓起来的呗。”
“这......那你是怎么起来的?”
“哎呀,你这人怎么那么笨啊?我自己爬出来的呗!看来你不但身上摔出毛病了,脑子也一定摔出毛病了。那么大的陷阱,啧啧,反正不是我。咦?也......也可能是我爹原来挖的陷阱。呵......呵......你可不能怪我爹啊,这里本来就没人来着。”
“咳咳,小兄台,我刚醒来,头还痛着,原谅则个。你不是说这里是将军寨么?只有你一个人?你爹呢?”
“是将军寨呀,寨子还远着。只有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原来也是住寨子上的。我爹?跟你一样,去年跟野兽搏斗,掉进陷阱里,被坑刺扎死了。”
“啊!小兄台,你说你爹去年这个......去世了?你娘呢?”东方棋看这孩子,似乎满不在乎的样子,有些吃惊。
“是啊,去年死的......去世的。我没见过娘,爹说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爹死了,大伯说那房子是大伯借给爹住的,以后不让我住了,我就来这住下了。这是爹砌的狩猎屋来着,我也帮忙砌了的。”
东方棋听了这番话,点点头心里就有了数,心下对男孩好生同情,这孩子也是孤苦一个人了。想起“孤苦一个人”,东方棋回过神来,又问道:“小兄台......小兄弟,我......我那同伴呢?我记得她跟我一起掉进陷进了去了,她可......她是否......”
“什么同伴?什么他他他的?我可没见过别人呀!那他自己爬起来走了呗!哎呀糟糕!尽跟你说话去了,我要出去了!”这孩子突然间想起什么,起身就一溜烟跑了,把个东方棋看得一愣。
东方棋细细思量着和男孩的对话,慢慢回忆了起来。看来自己跳下悬崖之后,就昏迷了,松开了玲珑,然后掉下去砸了个坑......不对,这怎么可能?掉下去,翻滚到一个坑里......不对不对!自己怎么可能没有摔死!
东方棋觉得自己脑子疼得厉害,打一开头就想不明白,还怎么思考下去,干脆不去想了。他就只确定了三件事,第一,玲珑不见了,第二,男孩救了自己,第三,自己躺了一个月。
无论如何,等自己回复功力了再说......
东方棋想到回复功力,下意识一提气,居然发现自己实打实功力尽复!略一伸展手脚,一点异样都没有!就是全身绑着布带而已,如果自己愿意,那一运气就可以崩断布带!看来伤势早就好了,刚醒来那时,应该是躺太久了,气血不通而已。
环眼一扫,没有发现衣物,东方棋也就没有乱动,想着等孩子回来,问问衣物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昏迷期间,这孩子喂了些什么药什么吃食,不禁内外伤都好了,连被无极贼道震断的经脉都复原如初了,这绝对不是什么药能治好的!就算有药可以复原经脉,那也不能短短一个月就完全复原的!这......这一切都是自己暂时破解不开的......玲珑,你真死了吗?你在哪里?
东方棋闭上眼睛,静静回想起自己这二十年来的点点滴滴,回想起这两年来的惊心动魄,爱恨情仇......可是老天爷在捉弄我?嘿,这又算得了什么!那孩子,十多岁,就失去了父母,还被至亲给霸占房子赶出家门,这比之我又有什么不同?那些青楼的真情假意,那些江湖的刀头舔血,那些高墙深宫的阴谋诡计......这些又算得什么?芸芸众生啊!这“芸芸”二字,端得是好!大抵不过是欲望之复返沉沦。谁能够跳得出这营营役役的窝子?即便长生不老又能如何?明日,又怎能比得昨日今日更真实更血淋林?
胡思乱想间,那孩子回来了。一掀开帘子就开始抱怨:“都怪你!和你说了半天话,错过了时辰,水都涨过头了,围拦的鱼儿全跑了!”气哄哄的条凳一顿,抱肘坐了下来。
东方棋不愿意给这孩子摆出苦瓜脸,收拾好情绪,展颜笑了,说道:“鱼儿么,容易得很。我最会捉鱼了,随时都能捉很多的。怕你吃不下呢!对了小兄弟,我感觉自己大好了,能走能跳了,我的衣物可在?”
小孩一听这话,又高兴得站了起来说道:“你好了?这可不错,你没骗我吧,真的会捉鱼?衣服在隔壁呢,我可什么都没有拿你的,洗干净了放着的。”旋又想起什么,凑了过去神秘兮兮地说:“嘿我说笨蛋,你背上怎么会发光的?那是什么东西?”
东方棋心想,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哎:“这个嘛,等我哪天想好了就告诉你!当然了,我捉鱼很厉害的,小兄弟,劳烦你把我衣服拿过来,我穿好衣服教你捉鱼去。”
小孩很高兴,转头出去拿了一叠衣服进来放在炕边上就准备动手给东方棋拆布带。东方棋赶忙制止道:“哎我自己会,你别动,你一动我就疼,哎哟哎哟,你再出去会儿,我自己弄。”
小孩一罢手,嘟囔道:“你自己说好了的。哼,还害羞,又不是二妞!”说完又转身出去了。
东方棋迅速穿好衣物,果然是洗得干干净净,胸口余留淡淡血迹,却是洗刷不掉了。收拾停当,他掀开帘子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