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无邪
千黛没走多远，只是在厢房附近转了转。她坐在台阶上，将脸埋在臂弯里，有些困倦。
“你是哪个宫里的？”突然间，温润稚嫩的男声响起头顶上方，千黛抬头，少年似是触电般，向后退了一步。
“你…”他有些吃惊的瞪圆了眼睛，千黛倍感莫名，隐约可见少年象牙色的袍子，只是天色昏暗，她能够看清的，便是少年茕兔般的眼睛。似是闪烁着微光，几分柔软。
这时，天空一阵巨响，烟花绽放，不远处的宫殿传来歌舞声。
李贵跑了过来，对少年行了一礼，朝千黛道：“姑娘，宴会开始了，王爷找您去…”
千黛点点头，便跟着李贵离开。她回头时，那少年还在那站着，人影模糊。
她心中一紧，那双眼睛…
宴席上，千黛坐在女眷那一桌，周遭叽叽喳喳，她视若无睹，安安静静的吃着肉，目光却一直停顿在清铘那边。
过了一会儿，有人在清铘耳边低头，果然，清铘对上千黛的目光，点了点头，便跟着那人离开。
而另一边，景王的人已暗中跟上。
千黛顿觉不妙，碰倒了茶杯，对李贵嚷嚷着要去换件衣服，便在一堆人中挤了出来。
她来至一偏僻处，暗自庆幸自己随身带符咒的习惯。
千黛用火折子点燃了一张符咒，符咒扭曲的烧灼在一块，她念着咒语，最后只剩下半个巴掌大的小人。
她蹲下来，用袖子给那小人闻了闻，因为那上面有清铘的味道。
这是一张冥符，无论距离多远，只要一闻见上面的气味，便可以找到那气味的主人。
虽然千黛没有参与他们的事情，但她要护他周全，正如他所说，“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她与他时而亲近，时而疏离。
有次他喝醉，丫头婆子们站了一列伺候着，他说了胡话，躺在床上，眉头微锁，白皙的脸上泛着酡红，他就当着她们的面，吻上了她的手背，将她的手放在脸颊贴着，唤一声“不语”。
即使醉得糊里糊涂，但那双眼睛的深情，叫人心都化了。
于是千黛愣愣地看着，心里暖了一下，莫名的感动。
平日里，清铘会在书房里看书，有时会去后山骑马。
有****也去了，骑着一匹小马驹，跟在他身后，就这样一下午。傍晚的时候，他们躺在湖边的草坡上，清铘难得自在的叼着狗尾巴草，千黛很是欣然，夕阳如画，尘世安然，身后的马儿吃着草，像是两两痴人。
千黛笑了笑，几分温暖。
可也只剩下感动。
活得这么长久，似乎早已没了力气。
所有的力气也早已用来达成一个目的。
她连忙跟紧了前方的小人。
小人来到一处偏僻的宫殿，四处荒芜，了无人迹，不时有老鼠的“吱吱”声，阴森异常。
不一会儿，小人溜进宫殿的门缝里。
门里传来“咔”的一声轻响，似是有何物断裂。
千黛冷静的悄声道：“收…”那张小人溜了出来，让千黛惊讶的是，上面湿漉漉的，她鼻子一嗅，脸色发白，是人血！
突然从背后伸出一双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千黛顿觉不妙，手肘狠命一撞，那人闷哼一声，顺势抱住了她。
熟悉的薄荷香绕在身侧，千黛清醒过来，此人是清铘，他没有在里面，千黛松了一口气。
为了不让里面的人发现，千黛一跃，跃到了房顶上，清铘紧随其后，老鼠“吱”了几声，房门打开，出来一个女人，那女子的身影凡是见过一面的人都忘不了，因为超凡脱俗，仙姿卓越。
琼珠…
她耐不住了么？看来她终于显露出精魅的古怪之处，在这一处偏殿吃人。千黛不禁疑惑，难道景王给的养料不够么？
琼珠从鬼坊斋被卖出时，皖童应该告诉过景王，先是让琼珠熟悉景王的味道，认他做主，再者，琼珠才现世，养分不够，所以每月十五必要献出处子血，供给琼珠，以便维持人形。
现在已经过了第十五日，琼珠按理来说应该乖乖的当她的宠妃，而不是在这种鬼地方干坏事。
不一会儿，琼珠离去，等安全下来，千黛和清铘跳下屋顶，舒了一口气。
“你怎么跟来了？”清铘头疼的看着她，眼底却无责怪之意，千黛别开目光，几分淡然，“想知道你怎么没命的，所以跟来了。”
清铘无可奈何的看着她，黑衣人道：“景王的人已经被属下劫杀，处理掉了尸体。”
“先不要打草惊蛇。”清铘冷声说，他负手而立，清冷无双，“玉妃必除，但现在不是时候，你们下去吧，我自有定夺。”
“属下随时听命。”
树林一声轻响，清铘静静地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千黛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清铘回头一笑，千黛愣住了。
那笑容在月下看来，真像他那次醉酒。
“怎么了？”清铘疑惑的问，千黛有些晕，好像有点分不清他是谁。于是懒懒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突然间笑了，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有些瘆人。”
头顶上有黑鸦飞过，“噶”的一声，清铘的心像是被千黛蹂躏过千百回，他淡淡说：“哦，我觉得你像刚刚飞过的东西，更加瘆人。”
“什么东西？”千黛抬头一看，清铘走远，“你说我像乌鸦？！”
清铘淡笑不语，任她追问。树林上方，划过了几颗闪烁的星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