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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风起云涌倚栏楼

在床上躺了大几日,李吻吻终是忍不下去了,一日三餐全是素菜就算了,自从大夫说了要进补,李善便命人在李吻吻每餐吃完后,给她炖一碗药膳,什么当归炖乌骨鸡、何首乌海参瘦肉汤、阿胶鹿茸炖水鱼。。。连吃了几天吃的她每天面色潮红,一到夜里心里就发烧,睡觉出汗,连着葵水都延长了好几日,她寻思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该出门活动活动,消耗一下“气血”,便在某天起了个大早,套了件新做的紫纱裙,随便挽了个发髻,插了个鎏金祥云簪,领着小丫出门去了。

“老板,十只四宝鸭。”一进得月楼,小丫便朝柜台特豪气的喊了一句,引得大厅的食客们纷纷侧目而视,蔡老板抬头一看,呵,这老主顾好几天不见,一来就要了十只鸭子,脸上顿时笑成了朵花,连忙吩咐厨房去做,临走时还往小丫手里塞了一壶独家秘酿的十全大补养颜酒,千叮万嘱让带给李大小姐,还说喝了他的酒,美到九十九。李吻吻在马车上听到小丫一板一眼的转达老板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道这蔡老板还是挺上道的,知道维护老主顾关系得从“胃”抓起,还了解了女儿家的真正需求,就冲这个心思,怎么着也要赏个面儿不是?正好要奔那倚栏楼听书去,喝点儿小酒就着鸭肉,美哉美哉。

椅栏楼约莫着年初之前就在那儿了,也没人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似一夜之间,京城最繁华的中心地段,平地而起了栋三层高的小楼,装修不算豪华,倒格外别致,整栋建筑格局方方正正,正门口还立着一座两层楼高的假山,山石之间伴着浮云流水,小楼四周种满了柳树,这景色一眼望去,雅的很,路过的文人雅士们看了,管它是寒冬腊月还是盛夏酷暑,都忍不住驻足吟上一句: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这小楼三层中部全部打穿,正中心搭了个圆形的大台子,一楼是散桌,一文钱一杯茶,喝完了还给续,这地段这价格,别无二家,来晚了连站的地儿都没;二楼是屏风隔开的小雅座,十文钱一位,不提供任何茶水,要么自带;三楼是独立的雅间,专为皇亲贵族,富贾名流而设,配若干名丫鬟和打手,在第一时间提供最好服务的同时也能保证他们在倚栏楼期间的生命银票安全,自然了这价格也是不菲,一间十金——两个时辰。这断崖式的价格差,让倚栏楼的说书先生郭无德都忍不住揶揄道:“咱们倚栏楼,一楼是做的慈善,二楼是捧的人气,三楼——那就是赚的黑心钱呐。”边说还要边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惹得全场捧腹大笑,直呼妙哉。这郭无德成天就穿着他那件黑大褂往台上一站,从早站到晚,那唾沫星子是天花乱坠,中途不带歇气儿的,内容荤素不忌,江湖上的传闻,皇宫里的秘闻,大富之家的丑闻,那是张口就来,管你是信也不信,他就一句话:故事都是昨夜刚编的,纯属虚构如有雷同请挪尊臀,切不可对号入座。所以这故事真真假假,也无人得知,但总也有那么个喜欢“出风头的”,非得一屁股坐实主人公,比如恒山派的掌门。那日郭先生正说着某某大门派掌门,和自己小姨子暗通款曲多时,这次又趁夫人不在,支开了后院的人,准备来个“野鸳鸯戏水”,正说到关键,那恒山派的掌门领着一帮弟子就冲了进来,张口大骂郭无德血口喷人,可常听书的都知道,这椅栏楼的郭先生从来不会指名道姓了说,本来这江湖上大大小小的门派就多,你随便占个山划块地,收几个徒弟,就可以自己当掌门了,这和小姨子有一腿的掌门没准多了去了,就属他恒山派最爱较真,本都没想到他头上,这倒好,自己找上门来了,让人不免浮想联翩。

京城民风开放,女子也不似别处那样娇羞内敛,上茶馆酒肆消遣的比男子都多,李吻吻虽是李家大小姐,但没几个人见过,每天就穿条纱裙插支簪上街,与普通人家小姐也没啥区别,混迹在荤素不忌的倚栏楼也不必顾及名声,一来二往她倒也自在。刚下马车,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楼里那一阵阵叫好声,生意再好也不至于这么一大早就满座了?看李吻吻一脸诧异,门口的小二连忙迎上来开口道:“今天郭先生说的这是‘千金女侠斗悍匪’的故事。”“千金女侠斗悍匪?”“是啊,它还有个别名。”小二微微眯起双眼,神色暧昧道:“‘巾帼不让须眉之首富李家大小姐奋不顾身浴血相救陈府大少爷。’”李吻吻一听这话,两眼觉着有点发黑,她看向小丫,小丫也是一脸不解,那小二接着说道:“这故事都沸沸扬扬说了起码有三天三夜了,不过,如有雷同请挪尊臀,切不可对号入座嘛。”小二讪讪笑道:“姑且您就当故事听一听了罢,请。”说着做出了请的手势往前边带路,李吻吻边走边想道:这哪是挪不挪尊臀的问题?都点名道姓了京城首富李小姐和陈少爷了,要不是京城没几个认识自己的,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厚着脸皮进去听书的。

“这头陈家大少爷终于露了面,只见他穿一袭白衣从天而降,身形挺拔,走路带风,气宇轩昂,万人敬仰,再仔细看他的面容啧啧啧眉目如画,鼻如悬胆,丹唇外朗,皓齿内鲜,简直就是个惊为天人啊。。。。。”李吻吻刚刚在二楼中部雅座坐定,就听到说书先生在说的这一段,心中顿时了悟,哦,这故事果然是编的。

“只见那李小姐使出了一招乾坤大挪移,霎时那天空乌云密布,雷声轰动,倒在悍匪刀下的陈少爷挣扎的睁开双眼,只看到面前的女子已化身为修罗女王,带着狰狞的笑容走向了那悍匪。。。。”这故事除了用的头衔是李小姐的外,其他的细节和那破庙发生的事情完全沾不上边,陈子烨在里面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花拳绣腿,倒是李吻吻自己成了武功盖世的女英雄拯救了众人,听得民众们连连称奇,直到妙哉。

“小姐,你少吃点鸭。”在李吻吻胃口大开,已经干掉了两只鸭子时,小丫终是忍不住开口道:“这个东西凉的很,你的身子才好几天。”

“没事。”李吻吻摆了摆手,又抽出了大方帕子特文雅的把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让小二把带过来的酒满上,念道:“喝酒就鸭肉,正好互补。”

“小姐,你这身体还没完全好就喝酒,要是被老爷知道了,他必会怪罪我。”说着小丫把酒杯拿起作势要倒回酒坛。

“这种养颜补酒一般不醉人,相反能有效促进血液加速流动,身体会好的更快。”李吻吻一本正经道。

“好,那您多喝点。”小丫一听这话,想也没细想,就又满上了三杯放到吻吻面前,嘴里念叨:“小姐说好,那就好。”李吻吻点了点头,端起一杯在鼻子下问了问,又抿了一口,甜甜的,不错,便举杯一饮而尽,然后又连饮了两杯。

“李小姐好酒量。”正喝的起劲,抬眼便见一袭白衣男子,站在眼前含笑望着自己,五官端正,身形挺拔,身侧带了一把佩剑。

“在下夏风,久仰李小姐芳名。”

“。。。您是?”

“家父夏启明。”

“原来是夏公子。”吻吻点了点头,朝他礼貌性笑了笑。武林盟主夏启明她是知道的,此人和爹爹有几分交情,来府上做过几次客,吻吻远远看到过,倒是没听说他家还有位夏公子。

夏风那天等了一夜,最后才远远见了一眼,今天再仔细看看,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粉红的朱唇,打扮随意,他一向偏好的类型,是那种小家碧玉,小鼻子小眼睛的美娇娘,这李吻吻五官忒‘圆’了些,随从只带一个婢女,确实没什么架子,不过也太没首富千金的自觉,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暗中正看着呢。

“夏公子请坐。”李吻吻不知道他是什么目的,就在这打了个招呼又不走,只好开口客气一下,哪知他一听倒是丝毫不客气,一屁股在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两人之间隔了一个小茶几,也不多言语,并排坐着一起听起故事。

“经此一役,李小姐那伟岸的身躯深深印在了陈大少爷的脑海中,她的一颦一笑一踢腿,一刀一掌一转身,无不牵扯着那美如嫡仙的少年郎的心儿,想的他夜不能寐,辗转难眠,终于在某天,这份思慕之情爆发了出来,似是下定决心,抛弃身份,抛弃八卦的压力,抛弃两家不合的事实,带着十二分的诚意,和定情物,前去拜访,奈何还没摸到门槛,人家李家硬是不让进,这脸打的,疼啊,自作多情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说着郭先生往脸上狠狠拍了两下,仿佛这两巴掌是切切实实打在陈子烨脸上一般。

“哈哈哈哈哈哈。”全场哄堂大笑,李吻吻心里直冒冷汗,这郭先生怕真是不想活了,陈子烨和魔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一个不高兴了,血洗倚栏楼怕也不在话下,又想到那通体雪白的软剑,染满血污的残壁断垣,没了手脚的躯干,任她表面装的再若无其事,还是骗不了自己的内心,那日的场景她历历在目,她身为李家大小姐,风浪见过,大场面也见过,但这状况,真是第一次见啊,这几日夜里,她就没睡好觉,每日梦魇缠身,都是那没有手脚的山贼向她索命。

夏风今日碰到李吻吻纯属巧合,本来以为前几日的事情,是普通的山贼所为,这几日不知是哪里传出了风声,说死的有个山贼是魔教的叛徒,以前在江湖上做事一向手段狠厉,杀人如麻,这次他偷了魔教圣典‘万毒归一’后还杀了’易容圣手’舞青萝的未婚夫,然后不知怎么到了这个山贼窝里,这次他怕是死的不寻常,这件事情疑点诸多,按那陈大少爷所言是他们内讧起了纠纷,可他不认为一个山贼能有能力和魔教中人斗到两败俱伤,最后两人还是被一个他认为是门外汉的人给一刀毙命,且李吻吻和陈子烨前脚出来,后脚庙里就开始起火,这也太过于巧合,明显有人故意为之,怀疑归怀疑,他没有证据去证实猜想,但整件事必须要搞清楚,若这是魔教借刀杀人的话,就意味着魔教的魔爪已经伸到了中原武林,乃至皇城脚下都有了他们的爪牙?山贼头子已经被奇异庄关押了起来,那奇异庄表面上是个举办各种奇奇怪怪活动的山庄,其实它是江湖上情报最全最新的集合点,庄内门众遍布全国乃至西域都有涉足,传有万人之多,不管是名门正派的秘闻,还是魔教的最新动向,靠着庄里培养的千里雕,不出三日奇异庄必能收到消息。这庄主郭无德也是个奇人,脾气古怪,每天正事儿不做就喜欢凭着一张嘴,到处得罪人,这说书先生当上瘾了,奇异庄都找不到人,只能上倚栏楼来找,却不料碰上了李小姐,当事人都在这了,自然要攀上几句,一来是问问情况,二来也能拉近点距离不是?

“李小姐身体可还有不适?”闻言李吻吻转过头不解的望着他,这话从何问起?

夏风想了想接着道:“庙里那夜受家父吩咐,我带着武林盟的人前来解救,后来为了稳妥,李伯父不赞成用武力强攻,还是选了交赎金。”

李吻吻点点头道:“自然,能花钱解决的事情,爹定是不会选第二条路的。”

“是的。”仿佛自嘲一般夏风喃喃道:“最后没帮上什么忙,只看到你浑身是血被送进了马车。。。。”

“夏公子不必自责,何况那血也不是我的。”这话是安慰人的话,可说话的人面无表情,像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那血不是你的?”

“莫非夏公子希望那血是我的?”李吻吻心里朝他挑了挑眉。

“不,在下不是这个意思,李小姐误会了。”夏风忙矢口否认。

那是什么意思?李吻吻云淡风轻的望着他,也不接话只等他开口解释。其实夏风也很奇怪,据陈子烨所说,最后那两个山贼是他亲手杀的,之前是两人在内讧,这整个过程李小姐没受伤也没杀人,怎么会满身血污?本来他没往李吻吻身上想细想,但这话让他突然的想起了还有这茬,不免言语上有几分激动,斟酌再三,怕引起更多误解,也不管李吻吻是不是武林中人,便把自己的猜想告诉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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