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几天,每天都有文件学习,但周处长没有要雪君参加。雪君乐得清闲,坐在办公室里静心养胎。礼拜五,周处长叫雪君去他办公室。他一脸严肃对雪君说:“经上级指示,对你有新的工作安排。”雪君一脸惊讶,她被安排去菜场工作了。
回家一讲,承敏很生气:“什么上级指示,你大着肚子怎么还给发配去菜场了?不是欺负人嘛!不要去了,我养你。”听着虽然很窝心,但雪君暗自想承敏的工资没有自己高,两个人挣钱都过得紧紧巴巴,以后有了小孩承敏一个人怎么能够养家。于是,雪君故作轻松地讲:“菜场也没什么不好的,每天下班都不用再跑去买菜,拎点回来就把晚饭给解决了。”承敏还是不乐意,却也没有再坚持。
雪君前二十几年根本没有去过菜场,自从与承敏结婚后才知道原来炒毛豆的毛豆要自己剥的。她被分配去的菜场离家还不算远,走过去二十分钟。
菜场上班要比民航局早很多。雪君5点多就要起床,简单洗漱后匆匆出门。在弄堂口买了点心,边吃边走,走过两条马路正好吃完。掏出手绢擦擦嘴和手,干干净净地进菜场。
菜场领导看雪君不像是能干活的样子,就安排她去卖蔬菜。这是菜场最轻松、简单的活了。即便如此,雪君第一天卖菜就出了乱子。
一个老阿姨来买鸡毛菜,要一斤。雪君学边上的同事一手拎着秤一手去抓菜。刚抓第二把忽然发现有条黄绿色的虫掉在了虎口上,正在向手腕方向蠕动。雪君吓得哇地大叫,秤掉了,菜撒了一地,秤砣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自己的右脚背上,雪君整个人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边上的同事忙过来扶,雪君的脚面已经肿成了个馒头,右脚根本动弹不得。菜场领导也被惊动了,跑来拨开人群,看见雪君这么大肚婆坐在一地的鸡毛菜中间,实在是不成样子。又见雪君肿着的脚就叫卖鱼的老李踩了黄鱼车先送她回家去。
雪君被三四个人七手八脚地架上了黄鱼车。老李人挺不错,一路问她脚怎么样了。雪君对自己的脚倒没那么在意,她摔倒的那一瞬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自己的肚子。坐在地上起先非常紧张,冷静下来感觉没有腹痛,才放心了大半。坐到黄鱼车上,雪君才觉得脚疼得厉害,试着转动脚踝,才稍一用劲就钻心的痛。黄鱼车上湿嗒嗒的,是早上运了鱼来菜场的,有股陈年水产的腥臭味。
回到家,雪君一瘸一拐地换了身衣服躺到床上。本想睡一觉的,无奈脚疼得根本没法合眼。挨到下午,肚子饿得咕咕叫,雪君挣扎着起身给自己下了碗阳春面,这才又挪回床上躺着等承敏下班回家。
承敏回来见雪君的脚肿得已经分不出脚背和脚踝,吓了一跳,抱了她就要去医院。雪君说:“我现在这么重,去医院你哪抱得动。”承敏想想有理,医院少说也有两三公里远,抱过去怕是扛不住。于是跑去找孙正飞骑了摩托过来送雪君去医院。
一聊才知道,原来孙正飞也刚被分配去了煤球店。他觉得飞行员卖煤球是个大笑话,就没有去。幸好之前工资高有些钱飞回来的时候都带上了。靠着这些积蓄不上班也能过好一阵子。
雪君不明白,怎么好好地都被民航局踢了出来。孙正飞哼了一声道:“还不是克什米尔公主号的事。我们是从香港飞回来的不可靠分子,出了事查也不查统统被清除出民航系统。”雪君“啊?”了一声:“那孙总他们呢?”孙正飞撇撇嘴:“孙总会做人,离开上海的时候在办公室留了封信,写了:公司留存上海之飞机及各种设备,均应妥善保管,并清点造册,将来移交给新政权。这边接手的新政府当然念他的好。这次大部分人都走了,就他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