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母……？”扶苏有点脑子嗡鸣了一声，他下意识地想到的是他的生父母。
“是啊！”老板叹了口气，“你父母确实是很厉害的人！最近他们有跟你联系么？”老板声音悠远，像是在怀念。
扶苏一脸懵逼，是养父母？养父母什么时候也这么牛逼了？没人跟他提过啊，他们不是什么大商么？难道是贩毒集团？扶苏联想到美国黑手党，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这一点。不然没法解释啊，除了那种国际贩毒团伙才有这样的势力。
但这样又是个悖论，他父母如果是这样的大人物又何必闲的无聊来孤儿院收养他呢？完全不符合逻辑啊。
“有……我跟他们说我要去美国留学。”他英语还不错，但这次难得紧张了一把。
“留学啊，你是要加入那什么‘中庭’么？”老板吐字清晰，说到“中庭”这个词的时候，扶苏感觉空气中有什么成份都变了。仿佛古老的名讳受到触动。不过老板竟然也知道中庭？那他们是什么关系？
“嗯，是的。”扶苏不无疑惑的打量老板，“跟克莱尔一起的。”
“呵呵！”老板笑笑，“我知道，从你们踏入奥黑尔机场我就知道了。”
“不然你认为为什么克莱尔那个小混蛋的卡偏偏能用了？”老板吐出一口烟圈，扶苏注意到，说到克莱尔时他的目光罕见的温柔了些，像是要融进这个世界。真奇怪，这个冷酷无情的老男人还有这样望穿秋水般的目光？
“那您知道我父母的消息么？”扶苏小心翼翼的问，他不知道老板是敌是友。从克莱尔那里他知道，历代黑手党领袖都是绝对的暴君，他可以笑着下令剥夺任何人的生命，即便那个人是他这一生最挚爱的女人。
“不知道，很久没听说过他们的消息了啊！”老板像是在回忆，“六年前他们造访过这里，当时我还只是远远的看着他们和家族长辈们交流，那时的他们就已经赫赫有名了。”
“作为他们的儿子，我想你应该会更有成就吧。”老板看向扶苏的目光隐隐间有份期待，他还远不知道扶苏是个猥琐贱格就算世界毁灭也不关他事的人，只当他是个将来有无限成就的年轻人。
“……”扶苏心想您老可能要失望了，我是被一群神棍骗来美国做传销的，不是来学我父母做大事出大名的……等等，说到传销，美国人有这个东西或者说这个概念么？应该也有吧，就算不叫这个名字肯定也是这样的事儿。
扶苏想着回去了给父母发邮件要不要问一问，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他？总感觉有些东西近在眼前他却被蒙蔽双眼无法得见。
有时就这样，他就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仿佛置身于梦境，突然觉得某个场景是这样的似曾相识，突然地又迷茫，捉摸不透。
“克莱尔说你们明天就走了是么？”老板看着他，也不抽雪茄，长长的灰烬泛着微茫的火星，竟然这么长都不断。
“是的，参加晚宴第二天就可以走了。”扶苏点点头，克莱尔昨天就跟他说了他的打算，说什么为了扶苏好，早点进入组织熟悉环境，在扶苏看来只不过是为了离开这个地方的借口罢了。
“哼，难得参加一次晚宴，却这么急着到处跑。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么？！”老板语气不平不淡，扶苏不知道是不是有所不悦。
“你回去吧，告诉门口的，让他们也回去，我要一个人待会儿。”老板弹掉雪茄灰，凝视窗外漆黑如墨的夜。扶苏很识相的走了。
不过临出门前，他看了一眼老板的背影，忽然觉得老板好像老了十年。这种永远浸润在权力中的男人也会老么？扶苏忽然想到了古代的皇帝，他以前就羡慕当皇帝的，这样呼风唤雨，还能大有作为，多风光体面的一件事啊。但往往皇帝就是孤独的，他们必须孤独，只有这样才能作为一个真正的帝王，他的臣子们嫔妃们才会始终心怀敬畏，而久而久之皇帝高傲孤僻的性格让他们老的很快。身体上的年轻远比不上心理上的年轻。而老板给人的感觉有点像，又有点不像。
或许吧，或许真的坐上皇帝那个位置才知道吧！扶苏只能这样想。如今远赴美国，而他的未来还不知在何处。遇见克莱尔他们之前或许还知道，那就是读个差不多的大学然后谈恋爱，找个还不错的工作，然后结婚生子，这是多数人的人生，这也是被无限复制的人生。而今他忽然就发现自己找不到方向感了，忽然就迷失了。从前那些简单真白的想法似乎离他远去了。
是，他是有点害怕。谁能对未知不害怕呢？本来他还觉得有个养父母，而现在养父母也被搅入了这些未知当中，生父母更是不知所踪。终于一个人了，终于孓然一身了，他感觉自己被所有人孤立，或者他把自己孤立起来了。
奇怪，本该抱怨的他罕见的不说话了。克莱尔看着扶苏一脸郁闷倒头就睡，虽心里奇怪，但也没有多问。
他忽然觉得没有必要去问了，不管养父母是谁，都跟他没关系，他不在乎。既然他们不愿意让自己知道，那就不知道吧。何必呢，何必要为了一个明知会让自己心烦的事去探求根底呢？
可是很多时候，有些问题是没有答案的啊。扶苏也经常会问自己一些问题，想到最后却只想到了这么一句话。
……
隔日清晨，一辆黑色的玛莎拉蒂行驶在郊外的高速上，激起路边一阵扬尘。
“喂，我说，咱这出行阵仗是不是太大了点？！”扶苏看向不断往后飞逝的树木，嘴巴里吧唧着槟榔。刚刚出来是直接从闹市街坐车出来，然而本应因无数行人而拥挤的道路，却被家族的势力清出一条车道来。
“你管这么多，出来就行了，他们一向霸道惯了。”克莱尔就喜欢高调，不过不是硬装出来的高调，他是真的低调不下去。
“那你能告诉我估计多久能到？”扶苏耸拉着脑袋倚在靠背上。刚上车还好，时间坐长了他不免有些晕车，尤其使这种高速行驶的跑车。
“按照预估，应该还有两个小时左右的路程才能到吧。”克莱尔倒是惬意的很，“怎么。你坐不住了？哈哈！”
“切~”扶苏摇摇头，闭着眼，“这个分部，你以前去过没有啊？还是总部你不怎么去？”
“都常去啊，不就是个太平洋大西洋的距离么？飞飞就到了。”
“……”
扶苏默不作声。鬼使神差地想摇上车窗。他只觉得这会儿窗外阳光刺眼，天气倒真是好的无话可说。
汽车欢快的奔跑，从引擎低沉的轰鸣声来看，这点马力对车子来说只是热热身。司机面无表情，但他心里却憋着一股气。好容易开出来这么一会儿车子，他却突然想上厕所，真是荒唐。而后面又坐着个少爷和贵客，他是能操控专车如一头猛兽般飞速前进赶紧到达目的地，但很显然会造成行车不适，万一这个少爷一个不满意自己怕是别想再开这宝车了。
克莱尔也不说话，静静地坐着，眼睛不知道看向什么地方。扶苏不知道克莱尔是不是在想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扶苏觉得自己了解这个男人了，但游离的情绪一回到克莱尔身上，仿佛又变得令人捉摸不透。
……
……
车终于在一个很普通的公交站牌前停下了，袖口烫有金制花纹的侍者打开黑色的车门，站在路旁，恭敬无比。
当然这恭敬不是表示给扶苏的，是给克莱尔少爷的，或者说，是给克莱尔背后的家族的。纵论扶苏如何辉煌的履历，他们也不为所动，他们本就不屑于世俗的荣耀。
扶苏挠挠头，愣头愣脑地从车上爬下来，望向四周。
伊利诺伊州属温带气候，时值盛夏。近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蝉鸣不竭，道路两侧是垂荫的樟树，微微发黄的公交站牌在阳光下似乎打了卷儿。路的前面是隐约可见的民宅，只是相比先前经过的城区南部，这里显得有些冷清。
扶苏不解的看向克莱尔，不是来分部吗，为什么在这里下车？那辆玛莎拉蒂在他们下车后头也不回的绝尘而去，似乎就把他们丢在这里了。
难道还要坐公交车？别搞笑了，直接开车不也行。罕见的，家族也没有留下什么保镖之类的人。
克莱尔无奈地看着他，想解释什么又发觉跟这个白痴不一定讲得通，于是耸耸肩，道：“等车就是了，管这么多干什么。”
明晃晃地日光照在地上，扶苏眯着眼向远处望去，感觉目力所及都是彩色的光晕，揉了揉微涩的双眼，再睁开忽然发现远处真的就有一辆车摇摇晃晃地朝这边驶来。
扶苏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掐了一下大腿。
车来是来了。
只不过……是一辆喷着蒸汽的火车。还是半透明的。就像是一辆从上个世纪开来的幽灵列车。
克莱尔见怪不怪，拽着旁边已经傻掉的家伙上了车。列车从半透明渐渐虚化，直至完全透明。一阵悠远的汽笛声响起，只不过，路旁没有人知道这车来自何方，又去往何处。只有随风轻摇的树依然静静地站在那里，同着公交站牌不显眼的立在那里，仿佛岁月绵长。
……
……
群山地势极险，远望去像是巨人般的鼻梁，高高耸起。中间是川流不息的厄尔圣河。
无数的光与影掠过，澄澈如洗的蓝天下是巨大的鹰马。它们的羽毛洁白胜雪，高傲地疾驰飞过山与水的影子。它们不吝啬于展示自己飞翔的技巧，从很高的天空俯冲而下，险之又险地从河面轻抚过，又徒然拉起，带起一阵快活地风。林潮如海般向前方涌去，阳光穿透茂密的树叶撒在铁轨的木梗上，另一边是一望无垠地平原与田野交错，偶尔可以见到劳作的人们。
汽笛声响起，打破了这片树林的寂静，列车在林间欢快的行驶。扶苏和克莱尔就在那车内。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过了一会儿，总之扶苏也不清楚的多久时间内他被眼前的事实震撼得不轻，但也有点儿欣喜，还有点刺激。
准确来说这应该只是魔幻小说里面才会有的画面，车内神奇的设置，会讲话的窗户，隔壁间的小孩手中的机械鸟，方才车外面河面天地间飞翔的高傲物种他也看见了，简直就是梦中的事情。
扶苏显得有些莫名兴奋，克莱尔还好，又不是第一次来，但是看到这副湖光山色心情还是好了不少。
这列车长度不详，但是车内设施很全，两边是独立包间，中间窄窄的过道，时不时还有推着零食车的人吆喝着卖东西。这都还好，谈不上奢华，但绝对舒适，软软的青草垫上凉意沁人。
他很想把隔壁间小孩手中的机械鸟拿过来玩玩，但又不好意思出声，只是时不时地看着那附有魔力的小玩具。
扶苏很清楚眼前这一切或许有超越科学的理论，但决然不是纯粹的高科技，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或许是魔法？
想到这个，扶苏有些紧张，略有些不确定，却难抑兴奋之情，难道这就是我所未知的世界吗？既然这样，那……那好像也还不错哎。扶苏明亮的眼睛看向四周，心里这样想着。
“这确实超越科学的范畴，但这些生来便是存在的，等到了分部你就知道了。”克莱尔没办法解释更多，只能给他讲讲最简单的东西。饶是如此，扶苏听的入神，他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什么，但目前看来，似乎还有点令人期待。
列车到站了，车站尽头的黑暗处喷吐着雾气，旅客们一一下车，带着自己的行李，踩过仿佛秋天落叶铺成的道路，向着前方的光明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