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这样的。昨天我在朋友的墓旁看到了我的名字,当时我以为他们搞错了,可今天问了公墓管理处的乔大爷后,才知道事情并不是这样。我感觉事情有些蹊践,所以想弄清楚。”白若水答道。
“是呀,你白若水,我也感到有些意外。不过,若水是一个病人,生下来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可是她是一个很善良很好的女孩。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病,我们就结婚了,可她还是先走了,唉。”陈希同叹道。
“她多大了?”白若水同情地问道。
“19岁。”陈希同说完,又强调了一下,“才19岁。”
“哦,好可怜,那她的墓穴,是她的家人买的吗?”白若水缓缓地说道。
“不,听林阿姨说,是别人转让的。”陈希同低声说道。
“转让?”白若水一愣。
“对,实际上算是赠送吧。林阿姨说转让的那个人心地很好,听说若水的病以后,就#巴墓穴赠送给她了,没要一分钱。”陈希同犹豫了一下,然后道。
“哦。”白若水一听,心里暗想这点倒符合顾天诚的性格,血性汉子,容易动感情,又有强烈的同情心,面对如此可怜的女孩,不心软才怪呢。想到,她便接着问道,“那你知道那个转让人的名字吗?”
“听说那人姓顾,叫什么我忘了,是本市的一名企业家。好像前不久也死了吧,前两天我还去祭奠了一下。对了,好像叫顾天诚吧,报纸上还报道了。”陈希同想了想说。
白若水听完,头微微地有些眩晕,那个人果真是顾天诚,可他当时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呢?她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之人,他又何苦瞒着她呢?
“他是什么时候巴墓穴赠送给若水的?”白若水郁闷地问道。
陈希同喝了一口冰咖啡,然后眼神漠然地望着窗外,听到白若水的疑问后,连忙收回目光,向白若水歉意地笑了一下:“大概是一年前吧。”
一年前?顾天诚竟然瞒她这么久?白若水一阵苦笑。
“当时我记得转让墓穴时,不是顾先生亲自来的,而是一个女人。”陈希同回忆道。
“那个女人是谁?”白若水急切地问道。
“哦,那个女人看起来对办理墓穴这方面的事很熟,她说是顾天诚的朋友。好像不到半个小时吧,很快就办好了。”陈希同慢慢地说道。
“她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白若水故作平静地问道。
“一年了,不过印象倒是很深的,因为是顾先生的朋友,所以便多看了一眼。她长脸,大眼,卷发,长得很漂亮的。”陈希同十分冷静地说道。
“她的名字你还记得吗?”白若水继续问道。
“好像……姓方吧。”陈希同迟疑了一下,说道。
那个女人果然是方静舒!不知怎的,白若水心里忽然感到很不舒服。“你有若水父母的地址吗?我想去拜访一下。”白若水幽幽地问道。
“有,我写给你。”陈希同掏出钢笔,然后又在口袋里找到一张没写过字的小纸片,刷地写好了地址,交给了白若水。
白若水接过小纸片,放好后又接着问道:“那后来你们还和顾先生联过?”
“没有了。”陈希同答道。
“那方小姐呢?”白若水追问道。
“也没有。”陈希同摇了摇头。
白若水神情恍惚地望着小纸片上的那个叫“林美芳”的女人的名字,在马路上七转八拐,终于找到了陈希同写给她的地址。
“西德口街57号。”白若水喃喃自语道。
她对了一下地址,然后又不放心地多瞄了几眼,果真没错,就是这里了。院子里传来叮咚叮咚的声响,她望着那扇紧闭的破旧的木门,犹豫着是否现在就进去。
此刻,耳边那种叮咚叮咚的声响突然停止了,她发愣的瞬间,一阵浓浓的烟味突然从里面飘了出来。她捂着鼻子,皱皱眉,然后轻轻地敲了敲门。
“喂,请问有人在吗?”白若水大声问道。
没有人应声,门却吱呀一声开了。她向里面探了一下头,刚好看到一个跪在地上的女人正回头望着她,那阴冷怨恨的目光,让她禁不住浑身一。
“你,你好。”她声音低得连自己也听不见,那个女人没有理她,转回身继续翻动着手里的东西,浓烟越来越大,呛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咳嗽了两声,这才看清那股浓烟就是从那个女人的手下冒出来的。
原来那个女人在烧纸!只见她一边把冥币放到眼前的盆子里,一边嘴里不断地念念有词:“若水,我的好闺女,你在人间享不了福,就到天上去享福吧!可娘哪里舍得你走呀,我的好闺女,你不要走,不要走啊!娘舍不得你,舍不得你啊!你回来吧,若水,再让娘看一眼吧!呜呜呜……”
女人忽然哭了起来,刚开始还是小声,后来那声音越来越大,白若水听得也有些心酸。她一抬头,猛地看见女人前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女孩的遗像。女孩看起来很年轻,大概也就十八九岁吧,长得十分秀丽,一脸清纯和淡然,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纯美。她想,这个女孩可能就是死去的白若水吧!
“哦,你,你是林阿姨吧?冒昧地打搅你,真不好意思。我是……”白若水还没有说完,就感到身上好像遭了雷击一样,那个女人冷冷的目光向她直射过来,她霎时感觉浑身不舒服起来。
“林阿姨,你……”她竟忘了该说什么了,不禁满脸尴尬。那个女人望着她,好久没有说话。她一时有些糊涂了,搞不清眼前的女人是不是白若水的母亲林美芳,可又觉得她的五官和照片上的女孩有些像,忍不住狐疑乱猜起来。
“若水,是你吗?”那个女人忽然说道。白若水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的确,她是白若水,可不是那个死去的白若水,更不会是林美芳的那个叫白若水的女儿。可是她该怎么回答呢?眼前的女人会信吗?关键是她感觉眼前的女人精神似乎有些不正常,这虽然不关她的事,却无形中给她造成一种莫名的压力和恐惧。
白若水越想尽快抛开那份恐慌和无助,那种恐惧却来得越猛,就像被一张巨大的网绑着一样,她越挣扎反而被绑得越紧。她惶恐地望了一下眼前神情发呆的女人,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嗯,我是若水,但不是……”白若水还没说完,就被那个女人打断了。
“若水,你真的是若水?”那个女人一听,立刻变得激动起来。
“哦,我,我不是那个……”白若水害怕地摇着头。
“若水,我的若水呀,你终于回来了!妈好想你啊,你走的这些日子,有没有忘了妈呢?我是你的妈妈林美芳,永远爱你的妈妈!”林美芳激动地颤声说道。
“林阿姨,我不是你的女儿若水,你搞错了。”白若水慌忙解释道。
“你在说什么话呀?若水,你不认妈了吗?我真的是你妈妈林美芳呀,你仔细地好好看看,妈妈没变呀,一直都没变呀。”林美芳说着,神情变得更加激动不安。她上前一把拉住白若水,然后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若水,你看清妈妈,真的是妈妈啊,妈妈没骗你,没骗你。”
“不,放开我,快放开我!”白若水吓得不知所措,她的手被林美芳抓得生疼。她望着林美芳那张变得浄狞的脸,忽然感觉自己好像一只掉进狼口的可怜的小绵羊一样,软弱无助。而林美芳却张着狼似的大嘴,似要情地。
白若水突然间想逃跑,可双手却被林美芳死抓着不放。她越挣扎越无力,头越眩晕得厉害。她心中一片绝望,好像生命会随时停止呼吸一般,她被一种濒临绝境的灰色绝望,深深地包围着。
坏了,坏了!
她的头怎么越来越疼痛眩晕呢?哦,遇上这个疯女人真可怕!她怎么这么倒霉呢?不早不晚偏偏遇上这个疯女人!她痛苦地微闭上眼睛,然后又慢慢地睁开。突然间,她的双眼直了,她盯着墙上那张白若水的遗像,忍不住惊讶地张大了嘴。
她在笑!
她在向她笑!
那个早已死去的和她一模一样名字的女孩,居然在向她笑!
白若水?白若水?白若水?……是那个死去的白若水还是自己?那个白若水真的死了吗?她死了吗?她死了吗?不,不,不!
“啊——”
白若水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霎时被那个诡异的笑容吓得大声尖叫起来。她这一嗓子把林美芳也吓坏了,她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弄不清楚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女儿。她一时有些糊涂了。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从门外快步跑了进来。他用力推开紧紧抓着白若水不放的林美芳,然后轻轻扶住了将要晕倒在地的白若水:“若水,别怕!”
“哦,是你?”白若水一下子清醒了许多,她望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陈希同,伸出手摸了摸头,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一身冷汗。
“是我,若水。我不放心跟了过来。你,没事吧?”陈希同担忧地问道。
“没有,放心好了。”白若水微微摇了摇头。
“你快走,这里有我。”陈希同急声说道。
白若水点了一下头,心里忽然涌出一阵感动。陈希同!这个男人的出现,多多少少让她感到有些意外。她顾不上多想,刚想离开,可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见林美芳又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陈希同连忙又不顾一切地护住了她。
“快走。”陈希同催促道。
“好,你小心。”白若水说完,便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等看到自己已远远地离开了林美芳的家,这才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白若水整个人还没有从刚才的极度心原魂之中完全挣脱出来,她喘了口气,想起那个心理有些变态的疯女人,浑身便忍不住颤抖起来。
良久,白若水的心情才逐渐平静下来。她走到马路边,伸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抬脚刚想上车,眼睛却不经意地向远处一瞟,刹那间她整个人一下子呆住了。
她的眼睛突然睁得好大,眼神一直疑惑地盯着远处的一个男人的身影。她的举动引起司机的巨大不满,她的神情太专注了,以至于司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话,她都没听到。
“小姐,请上车。”司机连说了好几遍,见白若水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望着远处,忍不住丢下一句“神经病”,便把车开走了。
白若水这日寸才反应过来,她满脸歉意地向远去的出租车笑笑,然后急忙向马路对面走去。她刚走了两步,却听到耳边一阵喇叭响,她一愣,身子却差点碰到迎面驶来的汽车!
白若水一皱眉,连忙向后退去,眼前又有两三辆汽车驶了过去。该死,该死!车,车,又是车!她急得直跺脚。
好不容易等所有的汽车都驶过去了,对面那个男人的身影也不见了。她急忙跑到马路对面,心中暗想那个男人应该是消失在这座大楼里。
东方明珠!白若水注视着眼前这座大楼,什么都顾不上想,急急地走了进去。可结果令她大失所望,她找遍了整座大楼,也没有再看到那个男人的。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不,不,她看的那个男人的身影跟他简直太像了!顾天诚!那个男人的名字突然又冒出了她的脑海,她心中不禁一阵绞痛,很快这种疼痛便蔓的。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里有多痛苦。顾天诚的死,给她带来前所未有的巨大的伤害,她有时候想这是不是真的?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就从她的眼前消失了!想起这完全是自己的过错造成的,她心底的那份罪恶感便越来越重。
可现在,她竟然看到了一个跟他是如此相像的男人的身影?难道是她想他想疯了?还是渴望出现奇迹,他会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她说不清楚,她不知道,她,她感到自己也快死了!
天诚,真的是你吗?
白若水满心忧有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