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唱着,一边把桌上的碗收进食盒,然后把桌子推到离窗更近的地方,让它整个笼罩在月光里。赵云珠不解地问:“你要干什么?”
话音未落,沈玉林已将她抱起把大半个身子放到桌上,动手为她宽衣解带。她又急又羞,用手抗拒着他,被他顺势捉住两手,分开来摁到桌上。她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他向自己唇上吻了下来……只见月光如水,温柔地倾泻下来,轻轻地覆盖在他们身上……如此过了五天,两人夜夜欢歌,白天赵云珠却装得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一天比一天都衰弱似的。赵源清终于沉不住气了,叫人请大夫来看看。
他不知这个大夫也早就被沈玉林收买了。大夫来了之后一把脉,直顾连连摇头,唉声叹气,二话不说收起药箱就走。赵源清急了,拉住问道:“大夫,到底怎么样呀?”
大夫摇头道:“小姐已经命若游丝,只怕现在就是肯吃,也吃不进去了!”
“这这这……那还有救吗?”赵源清看着床上的女儿,脸色惨白,头发凌乱,眼角挂着未干的泪水,不由得心如刀绞。当然,他不知那是用粉把脸和唇涂白的,泪水也是滴上去的。
“救还是能救的,只要我开几副药调养着,再先喝点米粥把胃养过来,慢慢开始正常进食,性命应该无忧。”
“那你还不开药?”
“赵老板,您想想,云珠小姐连饭都不肯吃,还肯吃药?这心病还得心药治哪!”
赵源清心中为难,不知如何回答。两人斗气斗到现在,他心里就算软了,一时却放不下面子来。正在此时,仆人忽报沈玉林来访。他急忙赶到堂屋,只见沈玉林正悠闲地背着手欣赏挂在墙上的画。
沈玉林见到赵源清,从容地转身过来说道:“赵老板,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一见沈玉林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赵源清就气不打一处来:“好你个沈玉林,你可把我家云珠害惨了,我还没来得及找你算账呢!你倒没事人一样,敢找上门来!”
沈玉林依然气定神闲,平静地说:“赵老板何必动怒?我和您女儿是两情相悦,你情我愿。何况我对您女儿是一见钟情,并非逢场作戏,怎会不替她考虑?我这不求亲来了?还望赵老板大人不记小人过,玉成此事。”
“你说得倒是轻巧!”赵源清气急败坏,“我家云珠已经许配给张天禄之子张继业,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让我怎么把一女嫁二夫?”
“您女儿只是和张家定亲,又不是真的成亲了,有何不可退婚的?就像我们盐商贩盐,定了货遇到意外情况也是可以不要的,损失一些定金而已。”
“做生意要讲个信誉,做人也得讲个诚信吧,明明定好的亲事,你让我找什么理由去推掉?”这个宝贝女儿一直嫁不出去,想不到一要嫁又两家争着要,以前犯愁,现在这种局面也犯愁,赵源清觉得很头痛。
沈玉林察言观色,见赵源清已经有所动心,只是为难如何向张家交代。
他又继续说道:“赵老板也是在生意场上混的人,只要想做的事,还怕找不到借口做?其实赵老板,您和我结亲比和张家结亲更有实际好处呢。您想想,您本身的盐灶已经是宁河镇三大盐灶之一,产量已经够大了,何必非要再扩大呢?生产规模再大,毕竟是和张家联合生产,利润也得两家分嘛!我呢就不同了,我经商多年,家资丰厚,您如想再增盐灶我亦可投资。而且我经销盐的渠道已经是四通八达,可以替你把盐销到全国各地,让您不必为盐的销售操心。我如娶了您女儿,咱们就是一家人,咱们自产自销,再也不用求别人!”
赵源清为这突发的意外焦头烂额,一心只想着没法面对张家,还没有想过和沈玉林结亲的现实利益。此时他听沈玉林这么说,觉得倒也有几分道理,但口中却说道:“你小子是不是看上我家的盐了才打我女儿的主意?”
“赵老板,您这话可就是自己低看令千金的魅力了。云珠小姐天生丽质,性格活泼可爱,和我很是合得来,以前只是无缘结识,一见之下令我念念不忘,为之倾倒呢!至于盐,有钱在宁河镇还买不到盐吗?我还不至于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当儿戏吧!”
有人盛赞自己女儿,赵源清自然高兴,但又不解:“那为何这么多年这宁河镇的人都把我女儿当野小子,就没个人敢来追求?”
“一来云珠姑娘以前身着男装,绝色姿容被掩没了;二来以赵老板的家世,一般人自惭形秽配之不上,哪敢妄提?”
“如此说来,你对我家云珠是真心的了?”
“沈某一片痴心,上天可鉴!”沈玉林立刻一掀衣襟,跪了下去,举手发誓。
“好,我就信你这次,你起来吧!”赵源清终于下了决心,一拍大腿,“你真是陷我于不义呀!要不是看你这样执着,小女又跟我犯犟……”
第二天,赵源清让家丁抬上张家的聘礼,亲自登门拜访。张天禄一见这阵势,觉得不妙,立刻把赵源清请进堂屋,询问缘由。
赵源清未语先连连叹气,良久道:“张老弟,我对不起你呀!”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说呀!”张天禄急问道。
于是赵源清把沈玉林怎么看上自己女儿,女儿怎么失身于沈玉林的事都一股脑地说了。他前日在家整夜未眠,思量怎么开口,思来想去还是只得直说,好在张天禄也知道沈玉林为追求云珠做的三件事,料不至于不信。如不直说,实难找别的理由,照实说了,推到女儿和沈玉林身上,不至于让张天禄对自己太怀恨,但摊上这样的事,张天禄难免不气,到底会怎样反应他心里实在没底,要是张天禄死活不肯退婚又如何是好?
果然,张天禄越听越惊,一口气差点提不起来。赵源清说完,叹口气道:
“咱家云珠已经这样,也配不上令郎了,所以我只好舍下这张老脸来退亲,但愿今后令郎能另有良缘。”
“你……你的意思是说,我就这么吃沈玉林一个哑巴亏?我张天禄在这宁河镇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今后你让我怎么做人?”
赵源清生怕他宁可认了这个亏为了脸面仍强要迎娶,立刻拿话堵他:
“那还能怎样?实话告诉你,就算你不嫌弃小女,小女也不肯嫁过来,现正在家里闹绝食呢!已经五六天水米未进了,要不是看真要闹出人命,你以为我愿意事情弄成这样?我不也是没办法嘛!真不知那个沈玉林施了什么魔法,让小女突然这样死心塌地。”
“哼,我看这沈玉林真有办法,不仅让小的死心塌地,还能让老的也倒戈!女人失身于人,自然觉得只能嫁给他了,想不到赵老板你也不明理,跟着胡闹。好你个沈玉林,先下手为强,跟我来这一招!你不把我张家放在眼里,从今以后,我张天禄也跟你没完!”
张天禄的话让赵源清很不舒服,但他忍了,只说:“沈玉林今后是我的女婿,还望张老弟看在我的薄面上不要太为难他。”
“好哇,沈玉林还没娶你女儿呢,你就这么维护他了!赵老板,你也欺人太甚了吧!好好好,咱们多年交情就此一笔勾销!”张天禄怒道,把一个茶碗啪地掷到地上。
赵源清这次来虽然表面上话说得极诚恳,一再表明很无奈,但骨子里退婚的态度是极坚决的,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而且表面口口声声骂着沈玉林,实则已经开始把他当自己人在维护了。张天禄如何不知,如何不怒?
“张老板,我也是情非得已,生意不成仁义在,请张老板大人大量多包涵!告辞!”听张天禄这么说,赵源清也改了口气,带着家丁放下聘礼扬长而去。
一直以来他都很头痛如何告知张家这事,生怕张家怪罪,此时真的闹翻脸,反倒觉得事已如此怕个啥,正如沈玉林所言,在宁河镇又有谁能把他赵源清怎样?他虽然不愿得罪张家,但张家总没有他的独生女儿重要。为了求得张家的谅解,他不顾脸面把女儿失贞的事都告知了。他又不是没尽力,他都快逼死女儿了,张家却根本不体谅他的处境。
看着赵源清决绝地扬长而去,张天禄肺都要气炸了,他的天禄灶在宁河镇是第三大盐灶,他张天禄在这里是有头有脸的人,谁敢这么公然欺到他头上来!他恨赵源清的绝情。原本两家联姻是皆大欢喜的事,更有诸多实际好处,想不到竹篮打水一场空,空落得众人耻笑。他不明白,沈玉林虽然是个大盐商,可是宁河盐又不愁销,难道和他联姻更有好处?
他更恨沈玉林,沈玉林此举无疑是公然和他作对,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也不知这沈玉林施了什么妖法,让赵源清竟然倒戈,明明前阵子打赌做那三件事时,赵源清还跑到他家里来商量对策,无端端地一下子就态度大变。他才不相信沈玉林是真的看上了赵家小姐,为什么早不看上,迟不看上,和他张家一定亲就看上了?哼,这口恶气,怎么也要找机会出!
赵家这边回去赶紧筹办婚事,如果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的话,赵源清也要疯了。
其实这件事大家都很受折腾,沈玉林也费了不少功夫,但他似乎天性就喜欢这样玩,不以为苦反以为乐。赵云珠更不用说了,长这么大她还没为谁这么费过心受过罪呢。
消息传出,宁河镇自然议论纷纷,但赵家的广宁灶是宁河第二大盐灶,许多人在他手下干活,不好说东家长短,其他人也都是街坊邻居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私下里议论,面上也不敢说得太过。沈玉林是大盐商,又事已如此,盐灶老板们犯不着得罪他。对于他对赵云珠的做法,厚道的宁河人觉得虽然让一个姑娘失了贞有失厚道,但既然决定要娶她这事就不算什么了。所以一时竟显得张家有些孤立,大家嘴上也替他抱不平,但都是劝他看开点,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赵云珠要看上沈玉林,人家你情我愿,那有什么办法。
银红那天在藏春楼自己房里,正对着镜子梳妆,忽听门外有人在说话,一个说:“那恐怕不会再进咱这藏春楼的门了,有的人的房间也不会是包房了!”
另一个说:“那可不,做咱这行的,都是露水夫妻,不要以为多歇几晚就能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