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瀚章评曾国藩
【评主简介】
李瀚章（1821-1899年），清安徽庐件渊（今合肥）人，字筱泉，又字筱荃，拔贡出身。曾任湖南益阳、善化等县知县。曾国藩初出治军，李瀚章被曾国藩聘为幕僚，不久主持湘军粮台，负责筹办军饷。1860年5月曾国藩奏请用李瀚章会办江西厘税。1862年又派李瀚章襄办广东厘务。后历任湖南巡抚、江苏巡抚、湖广总督、两广总督。卒谥勤恪。
曾国藩初入翰林①，即与故大学士倭仁、太常寺卿唐鉴，霉宁道何桂珍讲明程朱之学②，克己省身，得力有自。遭值时艰，毅然以天下自任，忘身忘家，置死生祸福得丧穷通于度处，其大端则在以人事君③。晋接士类④，能决其人之贤否⑤。推诚布公，不假权衡⑥，故人皆乐为之用⑦。其过人之识力⑧，在能坚持定见，不为浮议所摇⑨。
进攻安庆江宁⑩，则建三路进兵之议；剿办捻匪，则建四面蹙贼之议。其后成功，不外乎此。所创水师，尤能制贼死命。盖贼自湖南窜据金陵，尽掠沿江船只，乘风日跋数百里，飘忽无常，濒江各郡县日数惊。
自曾国藩水师东下，扼驻一处，即能保全一处。当武汉再陷时，胡林翼以孤军困守城下1，而贼船不敢上越金口一步，汉镇贸易均移至新堤，筹办监厘捐输，藉济军饷。胡林翼屡次奏称：‘曾国藩创立水师，其功甚大。”盖身在事中，故能言之深切。
其后曾国藩遣罗泽南驰援武昌，惟时江西四面皆贼，旦夕不能自保。只以通筹天下大势，非力争上游，则金陵无可规复之理。是以自留江西，支持危局，而特遣劲旅，进攻武昌。此其深识远略，公而忘私，尤有古人所不能及者。
——节录自《曾文正公全集·卷首》
【注释】
①翰林：皇帝的文学侍从官，明清两代从进士中选拔。
②大学士：官名。唐宋明清皆设。清设殿、阁大学士四人，协办大学士二人，秩皆正一品。赞理机要，表率百僚，遂为宰相之职。倭仁：清蒙古正红旗人，是曾国藩钦敬的前辈理学家。太常寺卿：官名。清于太常寺设卿（正三品）满、汉各一人，少卿满、汉各一人。掌管郊庙、祭祀等事。唐鉴：湖南善化人，最早劝导曾国藩致力理学。徽宁道：道，清代在省与州、府之间设道，道为清代一般的地方行政单位。徽宁道，指何桂珍于咸丰四年（1854年）升安徽徽宁池太广道。何桂珍：清云南师宗人，道光进士。曾与曾国藩、吴廷栋等人拜唐鉴为师学习理学。程朱之学：指宋代程颐、程颢和朱熹创建的理学。
③大端：指事情的重要方面。以：介词，用。事：侍奉。
④晋接：接见。用做敬词。士类：士大夫、达官贵人之类。
⑤贤否：有无德行、才能。
⑥假：借用；使用。权衡：即权力。
⑦为之用：为曾国藩所用。之是代词。
⑧识力：识别能力。
⑨浮议：轻浮而不切实际的议论。
⑩江宁：地名。今江苏南京市。
捻匪：对捻军的诬称。
蹙（cil)：收缩。
金陵：地名。今南京市。
瀬江：临近长江边。
扼：把守、控。
⑩胡林翼：湖南益阳人，字贶生，号润芝。清道光进士。曾任湖北巡抚。治军务明纪律。卒谥文忠。
金口：地名。在今湖J匕武昌县南六十里处。
⑩汉镇：地名。在今湖口境内。新阳：地名。在今湖彳阴阳县南大江北岸。
监厘：厘，即厘捐，又称厘金，是一种额外的商业税，始于清咸丰三年（1853)，继而推行全国。监厘：即监督厘捐。
罗泽南：清湖南湘乡人。字仲岳，号罗山。协助曾国藩创办湘军，与曾国藩标榜程朱理学。官至布政使。是湘军中一名悍将，曾国藩的儿女亲家。
规复：谋划恢复。
【译文】
曾国藩刚到翰林院，就和之前的大学士倭仁、太常寺卿唐鉴、徽宁池太广道何桂珍等一同讲习研明理学，约束克制自己，反省自身，由此获得力量。适逢国家处于艰难时刻，他毅然把拯救国家看做是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不顾个人和家庭，把死与生、祸与福、获得与丧失、贫穷与通达等等都放在考虑之外，其中最主要之处就在于他以人臣侍奉君主。他诚挚地接见各类士大名夫，因而能判断一个人贤能与否。他待人诚恳，办事出于公心，不随便使用名自己手中的权力，所以人们都乐意为他所用。他那种超出一般人的识别能力，人在于能坚持自己认定的正确意见，不被轻浮而不切实际的议论所动摇。
清军进攻安庆南京，他就建议分三路进兵；对于剿灭捻军，他又建议实曾行四面收缩包围的战术。后来军事上的成功，不外乎都是照他的建议而取得曾的。他所创设的水军，尤其所向披靡。由于敌军从湖南转战到南京并据守南国京，把沿江的船只全部掳掠去了，乘着顺风，一日前进几百里。敌军毫无规藩律地出现在各地，忽隐忽现，使得靠近江边的州县一日要担忧多次。
自从曾文正公的水军顺江东下后，每扼险驻守一个地方，就能够保住一个地方。当武汉再次被敌军攻陷的时候，胡林翼用一支孤立无援的军队艰难地守卫在武昌城下，然而敌人的船只却不敢往上游越过武昌城南六十里处的金口一步，而汉口的商贸交易活动都转移到沔阳县南的新贬进行。曾氏筹划办理监督厘捐，捐输给朝廷，借以接济军队粮饷。胡林翼多次上奏说：“曾国藩创立水军，此事功劳很大。”由于胡亲身经历过这些事情，所以能够说得深刻真切。
后来曾国藩派遣罗泽南迅速赶去援救武昌，当时江西四面都是敌军，早晚不能自保。而他认为只有通盘考虑全国大局，如果不花很大力量争夺长江上游，则南京城就没有可谋划收复之理了。于是他决定自己留在江西，支撑危险困难的局面，并特地派遣一支强有力的军队去攻打武昌。他这种深谋远虑、公而忘私的精神，更是有古人比不上的地方。
【评析】
李瀚章作为清廷的高级官僚，从他那固有的阶级立场出发，对清廷，对曾国藩，在评价上无限拔高；对太平天国，对捻军，则极尽诬蔑之能事。通篇除了一处称捻军为“捻匪”之外，有五处称太平军为“贼”。因此，阅读此篇时不可不持批判态度。
但是，李瀚章作为曾国藩的学生曾与曾国藩共事多年，因“身在事中”，所以言之亦较为深切。其所说曾国藩“毅然以天下为己任”，“人皆乐为之用”，“不为浮议所摇”，“深识远略”，“尤有古人所不能及者”等等，符合历史情况，尚属正确定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