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晏一阵愣怔。
唐玕琅邀他重阳游东山,不是他不愿去,只是那天——
他想了想,正要婉言推辞,唐玕琅却已走出门外很远,只听得他叮嘱:“阿晏,莫要忘记了——”
看这境况,是推辞不得了。
长孙晏拂了拂袖间檀香,转而进了里屋。他自柜中取出一精巧棋具,并不打开,只是袖了。
已是九日约。
唐玕琅早早来了,他一身素青衣衫,见长孙晏着了件玉白袍子,他道:“换上这件罢。”
是件火红衣袍。
“喜庆。”
长孙晏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接下,去了屋内更换。
两人行了一程,道旁多有菊,在一片叫卖声中,车轨停下,终于抵达了东山。
只是来得有些晚了,人已遍山。
两人相视,皆是苦笑,唐玕琅拔脚欲登山,长孙晏止住了他,冲他摇头。
“晚些再来,先去别处看看罢。”
唐玕琅蹙了眉,点头应好。
“这茱萸﹏也有得卖么?”
“嗳,这里可是东山——”
“行这般早,竟还是晚了,真是可惜!”
“晚些去也是一样。”
终于,天迎落霞,暮色起。
山上人已不多,他两人登上东山顶时,已是无人。
星临空。
唐玕琅环顾了四周,一声懊恼:“我这般有情致的人,竟忘记带琴了,该打,该打。”
长孙晏将袖中棋具取出,放在岩石上。
“下棋罢,一局定输赢。”
唐玕琅欣喜坐下,选了棋子,是黑子。
长孙晏是白子。
唐玕琅看着手执白子凝神细思的长孙晏,突然就后悔了,不该教他换下那件玉白袍子。
此时的他,竟是如仙。
棋局在唐玕琅面前并不算凶险,只是最后一子,他迟迟不肯落。
而长孙晏望着棋局,出了神,双手不自然地握了起来。
“唐兄,如何不落子?”
长孙晏开口问他。
唐玕琅皱了眉,他道:“我也不十分知晓,手仿佛被人抓住了一般,放不下。”
长孙晏笑容不见,因是低首,唐玕琅并未注意到,他只听他道:“如此,唐兄换一步走法如何?”
唐玕琅没有说话,眉仍是皱着,这一局,可赢之处,他落子不得。
手中棋子终于落下,却是一个失手,滚落而下,正落在可赢之处!
一时,两人皆愣住。
唐玕琅讶意难掩,他道:“真是造化了,阿晏……阿晏?”
他看到长孙晏身体在变淡,他一把抓住他的手,慌忙问他:“阿晏,你怎么了?”
长孙晏看着他,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眉,示意他看棋盘。
——棋局。
唐玕琅身形一震,似乎有什么正呼之欲出。
眼见着长孙晏要消失,他彻底着了急:“阿晏,你告诉我,这究竟是——”
“宿命。”长孙晏淡淡一眼,“玕琅,是宿命。”
“我要走了,或许此次,是真的不会再出现。你——只别误了自己。”
唐玕琅红了眼睛,声音在颤:“阿晏——到如今,你竟是要说这些么?究竟是为什么,你为何不肯说?”
宿命?什么宿命!
“玕琅,保重。”
唐玕琅跌倒在地,望着长孙晏消失的地方,留下的一件衣袍,竟落了泪。
他拂乱棋局,只将棋具收在身边,再不下棋。
原来,一切皆是因他而起,长孙晏,是他亲手葬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