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拍打在礁石上，激起一片巨浪。
“哥哥，哥哥，等等我――”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正奋力追逐着前面不远处的男孩。
男孩听到妹妹的呼唤，便停下步子，卸下背上的竹筐，转身等女孩，“歆儿，我们在这歇会吧。”男孩用袖子抹去额上的汗水。
“哥哥你看，那是什么？”
“什么？”男孩朝歆儿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海面有什么东西在游动，往海岸边来了，“准是一条大鱼呢！”男孩蹲在一块较大的礁石后边，等那条“大鱼”游近。妹妹歆儿也跑过来，蹲在哥哥身边。
“它来了！！啊——”两人还未看清“大鱼”的模样，就被溅了一脸水花。随后，男孩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这双眼深深吸引住男孩。
“奇怪，刚才那条大鱼呢。你……又是谁？”男孩看着面前那张美得不像人的脸，十分惊讶。
“你说呢？”芊雪双手撑在礁石上，摆了摆水中银色的尾鳍，“我不是鱼，也不是人。”她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耳侧，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纱衣。
“啊！你…你难道是鲛人？”男孩看着她银色的鱼尾，觉得十分不可思议。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一定会一直以为鲛人只是传说中的生灵。
“是啊。你们不怕么？”芊雪把目光转向一直躲在男孩身后的小女孩。
“不，书上说了，鲛人不但不会害人，他们的眼泪还能变成珍珠，他们还会把自己织的布卖给人类呢。”男孩把从古书上看到的都说出来了。歆儿听了哥哥一番话，心里觉得不那么畏惧，便露出脑袋打量芊雪。
芊雪听了他的话，不禁笑道：”你这小孩，知道得真多。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苏亦风。这是我妹妹歆儿。”苏亦风把妹妹从身后拽出来。
“苏亦风，苏歆儿……话说回来，这片海域暗流极多，危险得很，少有人来此处，你们两个小孩来做什么？”芊雪瞬间变成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从旁边上岸，衣服竟干干净净，滴水未沾，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芊雪看两个小孩都生的十分俊俏，小的五六岁，粉嫩可爱，大的十四五岁的模样，虽然皮肤因长期在外奔波而晒成小麦色，却也掩盖不了他眼里透出的智慧与儒雅，一看便知是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的。
“唔……去山上采完草药，准备回去呢，在这儿歇个脚。”苏亦风挠挠后脑勺，见芊雪此般变换，瞪大了眼睛。
“采草药？莫非你家是药铺？就算是，这种危险的事也不该你俩来做吧。”
“是了，”苏亦风掂了掂地上的竹篓，“平时都是爷爷来采的，不过近来爷爷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便委我兄妹二人来采。因平日我与爷爷来过几次，路线也还算熟悉。”
“原来是这样……”芊雪望望天，只见太阳西沉，将海水染得金黄，“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呐，我这有瓶药，你拿去，若是信得过我，便让你爷爷一日一粒服下，他身子会日渐好起来的。”只见芊雪手掌一翻，手中便多出个青色的小瓷瓶。
“为什么……要帮我？”苏亦风毫不犹豫地接过瓶子，却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爷爷常教导自己人心难测，不要轻信于人，但面前这女子却有一种力量能让他信服。
“你让我觉得很亲切。”芊雪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浅浅酒窝。“这种感觉，已经许久，许久不曾有过了。”芊雪心想道。“好了，我走啦，保重。”言罢芊雪便要转身离去。
“等等！”苏亦风叫住她。
“怎么了？”
“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还有还有，你的家在哪里……”苏亦风心想自己与这位姐姐萍水相逢，便欠了人家这么大一个人情，日后须得登门拜谢才好。
“告诉你也无妨。只是今日你我相遇一事，切不可告诉别人。“
”嗯。“
“我乃卿泠宫弟子芊雪，芊芊玉手的芊，雪花的雪。”
“唔，好的……芊雪姑娘，保重。”
“保重。有缘再见。”芊雪御剑往天边飞去，一眨眼便不见踪影。
苏亦风还呆在原地，只觉一切就像一场梦。鲛人，芊雪，卿泠宫，美如画的女子…他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瓶子。如果这是梦，真希望永远不要醒过来。
“哥哥，哥哥，我们快回家吧，天要黑啦。”歆儿摇着苏亦风的手。
“嗯，嗯，走吧。对了，歆儿，今天的事，是我们两个的秘密，不准告诉别人哦。”苏亦风摸摸妹妹的小脑袋，牵着她的小手往家的方向走去。
“为什么？连爷爷也不能告诉吗？”
“为什么……嗯，要是歆儿能保密，哥哥就给你买糖葫芦吃！”为什么，苏亦风不知该如何向歆儿解释。
只记得不久前，镇上处死了一只猫妖，尽管那妖并未作过什么恶。它死前苏亦风看见它流泪了，眼里全是悲哀，好像在向他求救。苏亦风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它被道士作法烧死，却无能为力。
从那以后，苏亦风便明白，不是所有的妖怪都是坏的，但人一定会想方设法除去所有妖怪。苏亦风不希望芊雪受伤害。从第一眼看到芊雪开始，他便注意到她的眼睛了，干净清澈，没有丝毫浑浊杂色。话语可以骗人。但眼睛不会。所以，他选择相信。
“嘻嘻，哥哥，你可要说话算数啊！！”歆儿笑道。
“好好好，骗人是小狗……”
…………
兄妹两人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爷爷爷爷，我们回来了！”歆儿蹦蹦跳跳地跑进屋。苏桑仍躺在床上，呼吸微弱。
“好孩子……回来啦。来，爷爷看看，今天收获如何……”说着便要撑着下床来。
“别，爷爷你快躺回去。”苏亦风丢下背篓，连忙把苏桑扶回床上，“歆儿，你把草药拿给爷爷看。”
“好。”
言罢歆儿便从背篓里把草药都拿出来，捧在怀里，跑到苏桑跟前，一株一株地点给他看。
“嗯，嗯，不错，好孩子。辛苦你们了。”苏桑笑笑。自己虽然活不长了，但看到两个孩子都这么聪明乖巧，也能放心地去了。
“爷爷……”歆儿扑到苏桑怀里，甜甜的声音让人心生喜爱。
“爷爷，我先去煮饭了。”苏亦风道。
“嗯，去吧。歆儿，你也去，帮哥哥做饭，乖。”苏桑摸摸她的头。
“噢，好吧……”歆儿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去了。
灶房里，苏亦风已经生起了火。望着熊熊烈火，苏亦风仍在回想白天发生的事。等他反应过来时，粥都快煮干了。
“爷爷，粥煮好了～”歆儿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粥来到苏桑房里。“爷爷？”见苏桑没有应答，歆儿又叫了一声。
仍没有回应。歆儿以为苏桑睡着了，便放下粥，要摇醒他。谁知不管怎么摇，苏桑始终双眼紧闭，没有反应。
“爷爷！爷爷！呜……呜……爷爷你醒醒……起来喝粥了……爷爷……”歆儿带着哭腔，大喊道。
隔壁房里的苏亦风听见，连忙赶来，见状，强忍住泪水，手指往苏桑鼻子下靠了靠，还有呼吸！
“歆儿，别摇了！等着，我去找大夫！”言罢急忙往外跑去。
不一会儿，苏亦风便领了个郎中回来。
“陈大哥，你快看看我爷爷吧！”苏亦风道。
“嗯。来，”姓陈的郎中抱起哭得稀里哗啦的歆儿，放在一边，“歆儿乖，不哭了啊。”那歆儿也是个极乖的小孩，当下便止了哭声。因平日这郎中常往家里来找苏桑请教医术，倒和俩孩子感情挺好。
“嗯……”郎中给苏桑把脉，眉头紧皱。“唉。亦风啊，我也没办法了，给你爷爷准备后事吧！”郎中叹了口气，然后便要收东西走人。
“为什么……真的没办法了吗！”苏亦风看着床上面容憔悴的苏桑，再也控制不住，流出眼泪。
“唉，他气息太弱，估计，熬不过今晚了。”言罢，郎中便走了。屋里只剩歆儿小声啜泣的声音。
“不要……不可以……爷爷不会死的……”苏亦风抹掉眼泪，从怀里掏出那个青色小瓶子，倒出一粒药丸，只见那药丸呈深紫色，有一股极浓的香气，像是用什么花制成，然而却叫人分辨不出。
苏亦风把药丸碾碎，然后和在水里给苏桑服下。这是最后的办法了。苏亦风心想。
此时已是深夜，屋外很安静，只听见远处蛙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