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奉拉开门,从屋子里走出来。
清奕泄光的一对目瞳子里湛若泉水洗过,神色奕奕不说,呼吸之间,气息更是厚沉,隐约已有一股实练感,恰若城根厚墙垫基,俨然是筑基成功。
“多谢王老挺身相护。”
束奉刚才虽是在破境,但对屋子外面的情形也知道。他先是谢过王年适,便迅速与蒙放一笑,再声谢道:“多谢蒙道友。”
“恭喜你,现在已是筑基修士了。”蒙放笑了笑,没提王年适。
束奉长长吸上一口气,脸上虽是神光奕奕,但破境后的疲颓还是难掩:“蒙道友假以时日,定也是能突破筑基,我暂且就在筑基期等你。”
“我现在才练气二层,那你可莫要升得太快,免得追不上。”蒙放笑笑。
束奉也笑了起来。
王年适虽是见束奉出来便与自己打了一声招呼,但招呼过后却是与身边的小子畅聊起来,心里多少有些被冷落的不爽,略微轻声咳了一声。
束奉自然也能听出这声咳嗽中的不愉,他有意与蒙放说话正是不愿多去恭维王年适过多表现出来的殷勤,现在王年适主动发声,他也不好再漠视于他。
“王老可是秋桑湖王家的青石剑王年适前辈。”束奉打听道。
王年适自信满满的傲了几分头说道:“正是。小友年轻,看小友筑基能有这般动静,想来小友亦是人中友凤,今后修途定无可限量,我王家愿结识有为青年,此刻特意邀请小友去王家做客,不知小友可否愿意。”
蒙放暗念果然如此。老人愿意出手相助,必定是有所图谋,现在直接把话说得明白了,只怕更是没办法让人拒绝了。
如果拒绝?这不会是明智的决定。蒙放盯着束奉,现在没办法避了。
束奉略微沉呤片刻,然后说拱手说道:“好啊,王家是大家,能够结识,也是束奉三生有幸,自然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不过束奉暂且还有些私事需要处理,今天怕是不行了,择日一定登门拜谢。”
“小友说的话老友便也就记在心里了,那就在家中等着老友。”
王年适并没有强迫,倒似乎挺和善,又仔细看了一眼蒙放,眼中神色微润,然后说道:“小友虽是藏了气息,但这灵息也甚是浑厚,若是有兴趣,也可以来我王家做客。”
“我七岁开蒙,十岁修练,至今只是练气二层,自知太过愚笨,怕会是辱了王家门庭,王老好意,着实让我心里悱恻得很。”蒙放这话说得含糊,但意思还是明确,就是不愿去王家。不过他把自己不愿去的说法全都归咎于自己,应该不会得罪这位老人,而且他把自己的修练故意提出来,也是给王年适一个假信息。
七岁开蒙,十岁才修练,现在已经二十几岁才练气二层。
虽说灵气厚实,但这人也确实是个废才,实在没必要结交。
王年适心里想了想,看向蒙放的目光也就淡了不少。
甚至只是看了一眼,他就将目光挪开再看向旁边的束奉,说道:“那我老人家就先告辞了,敬候小友佳音。”
王年适心想虽是自己有意拉拢,但也不能表现得太热情,这种事总是不能强行的,必须得委婉达到目的,太强会让人反抗。
遽尔,王年适也不再迟钝,便驶剑而起,纵身一跃,就踏剑离去。
场间余下蒙放与束奉还有楚兰亭三人。
蒙放松了一口气,盯着向束奉,然后歉意说道:“实在没办法,你天赋很高,灵力积蓄得实在浑厚,这般动静太大了。”
“不怪道友,这是客观事实,其实这已是最好的结果。”束奉心知肚明。
蒙放指了指暗处,说道:“王家很大吗?”
“很大。”束奉浓直的眉头略微沉了沉,会意说道:“青石剑王年适前辈在附近很有名气,既然他主动邀请,我也是需要登门拜谢才是,王家是非去不可。”
“这一去,便可能与王家扯上关系。”蒙放早已心知,所以他才不愿去王家,攀结是一回事,卷入家族纷争是另一回事,他现在一心只求万年前的秘密和重踏化境巅峰,没心思卷入不必要的争斗中。
束奉也知道蒙放话中意思,他叹了口气说道:“我才筑基,没实力与王家横硬,与其得罪一个得罪不起的大家,倒是不如顺了这势,只要我自己不愿卷入其中就是,我自己一心求剑,一意修为,不为外事外物所扰。我想王老既是惜才,他应该也不会刻意为难我。”
“道友心思剔透,实在可贵。”蒙放暗想惜才是因为顺他,如果不顺,可就有杀身之祸,不过束奉心思灵透,虽是一身傲骨,但心性倒是清净得很。
“这次还是多谢道友,不过我确实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实在没办法留下来与道友促酒长谈。”束奉说的是事实。
蒙放也没怀疑他,笑道:“不需要客气,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你若有事就忙吧,我也得离开了。”
束奉再说道:“观道友对阵法颇有涉猎,这屋子里有不少材料,都是我以前的师傅所留下的。我对阵法实在没什么心思兴趣,道友若是看中可用的材料喜欢拿去便是,总好过扔在那里浪费,这地方我以后只怕不会再回来了。”
蒙放没客气:“多谢了。”
“客气。我便先走了,以后再来找道友好身叙旧。”束奉拱手作揖,与蒙放道别。
蒙放同样拱手还了一礼,看着束奉离开。
山野暗淡,空气中夹着冬夜的凉寒,蒙放深吸了一口气,暗念总算事情没有出现太糟糕的结局,若是王年适起了嫉妒歹恶心思,他仅接近练气三层的修为根本就不可能挡得住聚魂境的牛人。
楚兰亭想说话,但被蒙放虚手制止。
直到一只绿色小灵虫子从红雾蝇的视野中飞走,蒙放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身边的楚兰亭说道:“想说什么?”
“第一个问题,为什么刚才不让我说话。”楚兰亭问道。
蒙放用红雾蝇仔细注意到小绿虫子飞远消失,这才说道:“那老人心思可不简单,他虽是走了,但刚才留下了一只应该可以传音的灵虫,暗中偷听。”
楚兰亭惊睁眼瞳,暗道:“刚才你们的谈话他岂不是全都听见了?”
“应该是,所以我避着虫子做了些手式,让束奉知晓暗中灵虫。”蒙放叹了口气,说道:“家族虽是有家族的好处,但是家族中事情太复杂,其中牵扯也极其麻烦,如果没必要,还是不要牵扯其中。”
“但你似乎和他说了不少话。”楚兰亭不解。
蒙放说道:“有些话还是必须要说的,也是故意要说出来给人听,王年适老辣深谋,虽说表面是走了,但他留下灵虫俨然并没有全信束奉,也许他并没有离开,只是藏在了暗处,所以偷听了束奉的话后,王年适也才会吃下定心丸。”
“修士的世界,好复杂,好奸贼啊。”楚兰亭叹道。
蒙放苦笑:“这个世界本就血腥,若是没点心思,没点本事,最好就是低调。一旦高调,就会若来不少麻烦,束奉就是很好的例子,但这也没办法,总是也不能不筑基。所以要解决麻烦,就必须得要足够的心思了。”
“我明白了。”楚兰亭叹道:“你说束奉会去王家吗?”
“不好说。”蒙放也不敢预想,预想也没用,他不是束奉。
“去王家的结果就一定很坏?”楚兰亭再问道。
蒙放摇摇头:“其实也不算得有多坏,就看各人心思。大家族中因为修士聚集,需求方面自然各种方便,又有前辈子修士带领,修练的路上更是能少走不少弯路,一些人削尖了脑袋都想攀上大家族。”
“既然这么好,为什么你和束奉似乎都不愿意去。”楚兰亭刚才虽是没说话,但她在旁边观察得很仔细,蒙放故意贬损自己,让王年适对他冷眼相看,束奉虽说答应了,但似乎也是形势所为下的无奈顺受。
“大家族当然也有大家族的坏处,人多了,自然也就勾心斗角的事少不了,一如你家里般,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若是一心修练,也自然不愿被这些事俗事缠身,束奉正是一心只在意修为,所以他不愿意去。我也实在没什么心思卷入家族之中,还是自由一些好。”蒙放自然是绝对不愿意卷入大家族中的。
“也许你是对的。”楚兰亭笑着说道:“如果你真去了大家族,我就找不到人帮我治病了。”
“你的病,也许可以不用治,修练到最后,兴许会迎刃而解。”
“我可是很相信你的。”
蒙放笑笑,迅速收拾早前他布列好的阵盘。
这些阵盘都还有很大作用,拿回去可以布列在老宅子四周,屋子里还有不少材料,既然束奉不要,蒙放也就不会客气,反正老宅子里的阵法被毁了,他得重新再建一座,这里有材料,可以省不少钱,他身上现在可没多少钱了。
楚兰亭的跑车几乎被塞满,两人这才从山间离开,回到城里时天已经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