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笑，“是啊，我后悔了。”
本来上半句她还对我有着怀疑的目光，但下面那句却让她有了些惊讶。“看来传来的消息不是真的嘛，曦曦妹妹根本没有失忆呢。”
“是又如何。”
她看着我似乎在隐忍，“宁曦曦，是你害死了懿哥哥。”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如果不是为了你，他又何必回来……”她的声音开始颤抖，眼眶红红的。而后一把拽紧我的衣服，近乎嘶吼的喊着：“你为什么不去见他！为什么！！”
我微微闭上眼。这个女人，她可以冷漠，可以伪装，但除了和左懿有关的任何事，她都不可能，冷静。
我知道，她爱着左懿，就算是用一辈子去换。
最终，我也只能静静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我欠哥哥的，永远也还不了了。
可当我在睁开眼时，看到的却是立在门口的左临岚，他的脸色平静，可我却感觉到了隐藏在下面的汹涌暗潮。
夏璃茉也是察觉出我的变化，很快恢复过来转头看向门口，见到了左临岚，她并没有任何失态的慌张，平静的奇怪。
“端妃，你回去。”左临岚缓缓朝我走来。
夏璃茉福了福身，眼神在我脸上瞟了一眼，随即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转身带着人离开了。
“有什么要问的？”我并没有去看左临岚，尽力让语气听起来轻松。
“都记起来了？”他含笑看着我，却不达眼底。
“是。”
过了一会儿，他才问我：“你恨我吗？”
“恨，可我更恨自己，也觉得可笑。”我没有忘记自己那八九年来如何真心把他当成信任的人，陪他，喜欢他，最终得来的，却只是他亲手送我全家走上刑场，让宁家被天下人耻笑。我宁曦曦，就这么可笑这么好玩弄吗？
“左临岚，我恨的不是你，是我自己的，恨我自己怎么就这么相信了你。我可笑的也是自己，被利用了依然傻傻的以为这是爱。左临岚，你怎么不直接让那场火烧了我，为什么还要救我！”
我的眼泪已经流了出来，可我却感觉心中那股痛却压抑的我想要大吼。
“你觉得我们宁家我宁曦曦还不够落魄吗！？”
他依然看着我，脸色越发阴沉。
直到我平静下来，谁都没有说话。我呼了口气，抬头直说：“如果你还留有一点点我们之间的情分的话，让我走。”
他还是看着我，然后才垂下眸，也轻轻的说：“带上熙儿吧，有个照应。”
我愣了愣，随即自嘲的笑了。是啊，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瞒的过他。可接下来一句话又再次割断了我脑中那根理智的弦。
“宁将军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自杀身亡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直到大雨落下。
……
我离开了，带着熙儿。告别了皇宫。走的那天，我竟然意外的看到了夏璃茉。
她走过来，眼神清冷，“这是你咎由自取的。”
我微微一笑，带着说不尽的苦涩。“是啊，你难道不也是吗？要在这深宫中度过一生。”
她微微怔楞，终是苦笑一声，“我争了几年了，还没有放手，他就走了，我们…也两清了。”
“没事，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她突然抱住了我，我听到她吸了吸鼻子，大概不想被我看到。
“早知道当初就要把你的这个秘密说出来，说不定啊，左临岚就不会娶你了。”她说。
然后我们都笑了，对上好几年了，我们也该放手了，然后，终究…什么都没剩下。
我看见她擦着眼角，看着我坐上马车，一路离去。
我和熙儿住在了城外。
城外很清静，我的身体也越发虚弱，时不时的就会咳嗽。
那天，我拿出本子中的那根水晶步摇，再次放到光下，看到了印在上面的那端正的五个字：左懿爱曦曦。
哥哥，你的礼物，很漂亮呢。
……
第二年上元。
我坐在床上看着门外，听见熙儿走进房门的脚步声。
“熙儿……”我无力的笑了笑，“你说，我是不是要死了，感觉好想睡啊。”
她放下盆子，带着哭腔，“小姐别乱说，你还能活很久的！”
“不用再自欺欺人了，你也知道的，三年前我就让看出了绝症，活不过四年。”
那时，哥哥来找我，也是最后一天我见到他，他穿着蓝衣，和我过了最后一个上元节。我们站在湖边，他递给我一根糖人，说：“曦曦，你最喜欢的糖人，我买来了。”
我们看了烟霞，他陪了我一整晚，最后才对我说：“我要走了，生日礼物…怕是不能送你了，所以，我提前准备给你，一定只能在生日那天拆开哦！”
我按照约定，在生日那天拆开，可是，你却没再回来……
我也差点忘记了你。
我为了藏好你给我的礼物，撕掉了那本线装书，然后把步摇夹在里面。也许你觉得我这样很傻，但我真的很想保护它。
你是我最爱的哥哥。
哥哥，当初你问我，我是不是喜欢左临岚的时候，我说是的。你却让我放弃。你说，你会帮他坐上那个位置，他会成为至高无上的那个人，如果我喜欢他，最后的结果只会被锁在那个深宫，哪里也去不了。
我那时生气了，我说，临岚对我很好，就算留在那个地方，我也不会后悔。
可我后悔了，后悔帮了他。
我害了我爱的所有人。
“嘭——”
窗外忽然炸开一道烟花，光亮洒在我的脸上。
哥哥，看啦，又是一年上元节，烟花也和那时一样美。
我笑了笑，感觉到已经有些模糊的视线，脑袋有些昏沉。
我闭上眼，听着渐渐在耳边远去的烟火在天上绽放的声音……
“曦曦…”
哥哥，是你来带我走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