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杜小宇领着一个麻衣修士来找刘浪之前,刘浪这位玄都代言人忙得焦头烂额,转不过身。
安抚道门势力之人,随时与儒佛势力领头人协商,组织道门人员探查那司龙子所说的机缘。三项工作,无论哪一项都不能落下,无论哪一项都需要他亲力亲为。
不能让麾下人员情绪过于激动或悲愤,否则情绪亢奋或悲痛可能引起复仇诱导,驱赶大伙愣头青一般前去报仇,造成更大的损伤。这便要求在与玄都旗下势力年轻一辈接触时要适时表现出同情,恰当机会进行激励,在其不失理智时许诺带领众兄弟报仇拿回场子。
这工作,其中的分寸必须把握得极好,可不是单单挤几滴眼泪说“兄弟们死的好惨,尔后汝妻子吾养之”,或是呼喊几句报仇口号便能了事。
安抚,实不易。
与儒佛势力的代言人协商,不能把苦活都揽过去,也不能让对手太过出风头扩大其门派的影响力。与看着便腹黑的商子轲以及看似老实的梵海和尚烧脑斗智。
协商,亦不易。
更头疼的是探查机缘之事,如今的第三层空间,隐隐分为三道势力,三道势力各自隐隐占据山头、村落若干。司龙子所说的机缘,大抵便是藏在这一座座山头之中,等待有缘人取出。怎么样在此士气低落之际引领众人获取利益,不让魔道势力与第八区势力坐大,这个问题能让人想破脑袋。
博弈,更不易。
时有杜小宇与其故友来访,自言探得妖刀兵团机密,欲助正道除大逆。名为易不驯的麻衣修者向刘浪说出一番见闻后,紧绷着脸做事不做声的刘浪喜出望外,连带着脸上的肌肉也松弛不少,没了刚才给人的严肃感。
刘浪思绪片刻道:“我等三教之人在一刻后有个协商会议,易道友同来如何?”只片刻间,这玄都代言人已经决定联系学宫与古刹之人,在一刻后召开紧急会议。
易不驯道:“求之不得。刘浪道友行事果决,倒有点不似道门无为,实是令在下吃惊赞叹。”
刘浪笑笑:“有为乃无为,无为也可有为。”
当下,便见刘浪修书一封,唤人各自送与那无涯学宫与真善古刹各位道兄,通知冷冰雨与星辰此事,将手上的工作交待下去,让有才干之人完成。一干事情,有条不紊。
一刻后,刘浪所邀群贤毕至。无涯学宫数人、真善古刹数人、玄都数人并易不驯各自入座。
众人落座,便见儒门端木始道:“玄都的刘师兄亲自修书一封,说有紧急事情,让我等一会。不知发生了何等要事?”说完看了看玄都这边的陌生面孔易不驯。
这儒门的英才也是心思玲珑,知道这突兀出现的陌生面孔与刘浪所说的要事有关。
端木始起了个由头,其余人等自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刘浪,坐等其答复。
“诸位道友,在下紧急集结,乃是这位易不驯易道友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易道友,劳烦你向一众道友说明此事。”
易不驯微微颔首,向众人见礼,又将对杜小宇所说说了一遍。
末了,又添上几句:“诸位道友,这妖刀军团行那唤龙之事,必有所图谋。那龙族一出,对我等人族有害无益。我等且不可放任妖刀军团如此行事。”
易不驯说罢,早已知晓情况的如刘浪杜小宇沉吟不语,刚刚知悉情况的梵海众僧、儒门四人众、冷冰雨、星辰各有所思。
颜伯玉越坐而出,走至易不驯身侧,眼神如芒,逼视易不驯:“易道友所言,不知是真是假?”
易不驯面不改色:“千真万确,不敢隐瞒半分。”
颜伯玉咄咄不休:“观易道友打扮,不像我正道阵线之人,不知为何选择将此重要消息告知我等?”
易不驯从容应对:“一者,正道初败,急需一战以雪前耻。在下此举,不过雪中送炭图投桃报李。”
“二者,正道人心齐,力量大。相比之下,在下所在的第八区形同散沙并不团结,不足以谋大事。至于魔门,在下是脑子坏掉了才选择与虎谋皮。”
“三者,玄都杜小宇道友乃在下旧识。在下信得过杜道友。”
颜伯玉听后行一歉礼:“伯玉谨慎过头,言语间冒犯道友,望道友见谅。”
易不驯摆手表示理解。
颜伯玉拱手向众人道:“诸位,伯玉再无疑惑。易道友所言,不似作伪。”
众人颔首,对此事倒也信了个七八分。
刘浪道:“然妖军势大,将妖兽凶兽都聚在一处,战力雄浑,妖刀军团更有七七四十九头含垢大完满实力的妖兽,当为之奈何?”
此言一出,儒门之人便有动静。儒门之人一心想要压过道门佛门的风头,对于此事殚精竭虑大半日,已有成竹。颜伯玉、端木始、冉子牛各自微微一笑,就要造势来让儒门小当家商子轲说出计谋。
却见一旁那带回消息的麻衣修士脱口而出:“聚在一处,正好一次剿灭。而今之势,无他,唯师夷长以制夷而已。”
“师夷长以制夷?”刘浪琢磨一二,真正正视这杜小宇带来的道友一番。
儒门等人本有造势之念,也被易不驯一句话所打断。也分出神识观察着这个麻衣修士。
杜小宇等人自也凝视易不驯,坐看此人有何说法。
在一众正道翘楚的环视之下,易不驯并无一丝异状,只长身而起:“在下闻之,五十含垢大完满的妖兽入侵正道本阵,一举袭杀道友数千,乃是趁诸位外出,趁正道阵营顶尖战力空虚,以尖刀战术直捣黄龙。此计虽是凶残,却颇值得我等学习。现今之势,五十含垢大完满妖兽悉数在那血阵之中进行那唤龙之术,分身乏术,其余妖兽凶兽群雄无主,正是我等的机会。我等可选修为顶尖之士组成尖刀军团一百,去杀那凶兽妖兽。将那妖兽凶兽打散打乱打残,然后再百中挑十,组成袭击小队,去图谋破坏那妖刀军团所行唤龙之事。”
“一百人?十人?虽是冒险大胆了些,但这计划似乎挺可行。组成尖刀军团、袭击小队,便不担心人数太多被其余势力看出虚实,也有余力防备其余势力趁隙攻击。”
“竟然弃那妖刀军团不顾,只攻其余妖兽凶兽?好计!好计!”
“妖刀军团乃是主心骨,其余凶兽妖兽则是爪牙。好一招断其手足去其爪牙之法!”
“好一个师夷长以制夷。道友只凭此计得成,便不愁前路无知己矣。”
见众人赞赏,易不驯自谦道:“惭愧,惭愧。易某实在不敢居功。易某之谋,乃是学自儒门。那日学宫子弟说儒,曾提及,学宫立派三总纲,不器、师之、和同。这师夷长以制夷,不过是受了那师之理念的启发而已。”
顿了顿,这麻衣修士又道:“其实百人尖刀军团与十人袭击小队并不冒险。在下手上,有一阵图,名为七杀。习之可组成阵势,借山脉地气,形成绝杀之招!”
易不驯顺势自怀中取出一份阵图与众人传阅。
儒门众人博学多才,其中颜伯玉与商子轲二人对阵势布局也有涉猎。
二人将阵图看罢,既是惊讶又是佩服。
颜伯玉当即叹曰:“天下英豪何其多也。”
“此等杀伐凶阵,可合众人异力,借山脉地气,形成杀招,教人惊恐颤怖。”
商子轲拱手道:“道兄计谋了得,阵图通天,处处惊人,教子轲好生惭愧。敢问兄台师从何人?”
“下里巴人一个,并无名师指导,偶得几本异书,一身所学,均来自书中所言。”
颜伯玉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商子轲自幼便被送到当代夫子处,由夫子教育成人。多年来,此子与其父接触并不多。是以商浩然对颜伯玉等人透露的一些秘辛,商子轲并不知晓。
颜伯玉琢磨着易不驯所展示的阵图,其布阵风格,总觉得与师尊商浩然说过的一位前辈的风格类似。同样的杀气凛冽,同样的诡异霸道。
颜伯玉此人却是未料胜先谋败的性子,似是出于考校刁难,又出言道:“若七杀阵图未竟全功,力有不济,事当如何?”
“若力有未及,别无他法,只能逃了。”易不驯答道。
颜伯玉暗叹一声,不知是可惜,还是庆幸这麻衣修士始终还是未能做到计谋战略上的十全十美。
易不驯也不知有没有留意到颜伯玉的暗自叹息,眉毛一挑,又道:“只是这逃跑的路线,却是可以调整调整。那妖兽聚集之地,离魔道阵营所在最近。进攻兽群,我等力有未逮,却是可以借助魔道诸位道友之力。”
易不驯遥遥往魔道阵线所在拱手:“抗击兽族乃我族大义,同为人族,料想魔道的道友应不会拒绝。”
他所说,不过冠冕堂皇的祸水他引之计耳。妖兽都杀到家门前了,难道还能不还击不成?妖兽可不会管你正道魔道,俱是欲杀之而后快的敌国外患尔。
刘浪、星辰、杜小宇俱抚掌赞道:“此言大善。”
即使受了伤的苦瓜脸如梵海,脸上难得地有了喜色:“殊胜在上,善哉善哉。”
颜伯玉彻底震惊:“此人将这一步也算上了么,真是个心思缜密的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