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这句话听着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然而二人在第二层空间之时还日夜相对了颇长一段时间,只是在传送到这第三层空间之后才被随机分开。
这分开才短短数日时间,哪里算得上好久?
“冷姑娘,好久不见了呢。”这句话,实是杜小宇见到冷冰雨之时,一时口花说出的调戏之言。
潜台词大概便是,因为想你,所以即便是短短几天不见,也是觉得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一般。
这混小子本来以为,以冷姑娘这种清冷而又固执得近乎有点笨的人,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自己这一句话隐藏着的戏弄调戏的成分,估摸会被她当作是随便打招呼的客套说话而已。
但不知怎么地,这个一向不善言辞,也不好琢磨他人心思,心思高洁清净得像冰凌花一样的女子,对于他这一句话,却想通了,明白了,看懂了他言语中的异样情感。
这一时的开窍,来得莫名其妙,连冷冰雨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也不知是因为她在这太阴殿内得到了老奶奶的指点,还是因为她一时见着杜小宇,心情有些变动。
读懂了他的揶揄,冷姑娘鹅蛋壳一般明净姣好的脸上,由绯红点点化作酡红一片,煞是动人。
这酡红一片落在杜小宇眼里,这色胚感觉到了些什么,一时万千种手段不言而明,不学而精通,便要有所动作,让冷姑娘脸上的酡红,开成荼蘼。
然而二人的小旖旎还没来得及进一步酝酿,杜小流氓的诡计还没施展出来,就有一道罡风从冷冰雨身上的养魂木之中传出,将杜小宇扫出三丈之外。
那个住在养魂木之中的老奶奶的魂体果断拉着冷冰雨的手,警惕地望着杜小宇,目光有如保护不懂事小闺女不让她被隔壁家的小流氓勾搭一般。
“小女娃,不要理他!说什么好久不见,分明是在套近乎。”
冷冰雨霎时惊醒,脸上酡红迅速退去,低声说了句:“婆婆,他是我朋友。”说这话时,她却不敢瞧向杜小宇半眼。
老奶奶更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语重心长地对冷冰雨道:“这小子一脸的诡计多端,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与我那负心汉如出一撤,瞧着就不像是好人。你可得小心点这种套近乎的登徒子。”
“这种小混蛋一肚子的坏水,专门有欺骗小姑娘的一套方法。他的这些坏方法我可都清楚着呢。他们的套路前边万化,总结起来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先扮作深情模样与你套近乎。”
“套完近乎便开始假惺惺地与你漫天瞎聊,瞎聊瞎聊着,便会挑着时机说什么寂寞啊,想你啊这种东西。要跟你互诉衷肠你侬我侬。”
“你要是答应了,他就会得寸进尺,一脸可怜或讨好地说许多情话攻陷你的心房。”
老奶奶自顾自地说着:“婆婆是过来人,这种伎俩可是见多了。你可得万分警醒小心他们这样的混蛋,你要是不谨慎,便要吃亏了。”
“他要是见你有感动的迹象,便趁机强行拖个手儿,把你握得死死的不让你逃跑。”
“拖了手儿之后,就要得蜀望陇地希望亲个嘴儿。”
“亲了之后也不能满足,要搂搂抱抱,双手欠打地上下求索…”
冷冰雨口瞪目呆,不能言语。
杜小宇定了定睛,有点缓不过神来,喃喃道:“前辈你可真是经验丰富呐...”这厮好学,用心暗暗记下老奶奶的一番话语,决定将之奉为圭臬,作为以后幸福生活的学习指南。
见话唠的老奶奶还要再说下去,冷冰雨大感吃不消,跺脚道:“婆婆,你都乱七八糟地说到哪里去了。”
她转而又向杜小宇道:“你为何会突兀出现在这里,如何会寻到传送的机关?”
或是为了转移话题,冷冰雨的话有点多,问题也有点多。
“为何你身上会穿着栖凤阁之人的衣衫,还有你的那口剑哪里去了?”
老奶奶恶趣味地想:“小女娃果然是中了这小子的迷魂汤药,要不然哪会短短时间内便看出这许多与往日不同之处?”
杜小宇并不正面回答,虚晃了一枪道:“此事有些复杂,我们稍后再谈。当下我还有一事颇为急切,要与你商量。”
“方才还有些不确定,但这老奶奶说话间,我看清了你背上的养魂木,已经确定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合在手中,躬身对那环绕在冷冰雨周身的魂体道:“晚辈杜小宇,自首阳而来,受司龙子前辈所托,要进献一项小礼于前辈。”
看到杜小宇手上的玉石,那老奶奶的魂体蓦地一阵颤抖,冷笑连连道:“不对,你不是献礼。你是那负心汉派遣而来要谋害我的人!”
杜小宇听了,确定了心中的某些猜想,当下微微一笑,并不接话,踏步走近冷冰雨。
每踏出一步,他的身上便有一丝杀气忍不住溢出。连走数步之后,整个人已是变得肃杀起来。
他对冷冰雨,并不会突兀露出杀气。他露出杀气的对象,乃另有其他。
他的脚步移动,与其说是走近冷冰雨,倒不如说是走近那位在养魂木周围盘旋着的老奶奶之魂。
老奶奶看着他手中那晶莹玉石,满是忌惮。仿佛那枚玉石乃是她避之不及的克星。
“小女娃,快,快,快挡下此人!他要对我不利!”
“挡下此人!”
老奶奶不住尖声叫喊着。
这老奶奶乃是墨门昔日的名宿残魂,魂能极强。此时虽然受了算计,魂能减弱了不少,但依旧极强,纵然比不得司龙子那魂分万千、虚空造物的本领,也有其过人之处。
对付起杜小宇这样一个含垢境完满的小辈,本来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可司龙子所给杜小宇的玉佩,乃是首阳山上的负心汉为了对付她而制造出来的法器。
此枚玉佩,可谓是死死地克制住她。杜小宇玉佩在手,再催动司龙子所教的秘术,她根本无法抗衡,只能徒呼奈何。
这也正是她寻上冷冰雨,许诺冷冰雨机缘造化的原因。她看中冷冰雨的修为与血脉,欲引之为臂助。这简短的相处,她已经洞悉了此女身上的真气波动乃是修炼了玄都的功法。
玄都之人,迂腐之极,可以利用。此女不懂世故,更是好忽悠。许下一些好处,再适当说出一些真相引起其同情之心即可。
冷冰雨闻言,偷眼看了看带着杀气的杜小宇,握剑的手忽然拔剑,剑指杜小宇:“你这满身杀气,是要干什么?”
“你那株养魂木里住着一个老奶奶,那养魂木皱皱巴巴不好看,哪里能住人呢?我此来,乃是要请老奶奶移居手上这块玉石。”
话虽说得如此好听,但他身上的杀气未曾减过半分。
“你动了杀气,可是要对婆婆不利?”
“是。”
“我再问你,婆婆生前可是恶贯满盈之辈,死后可曾破坏人界秩序?”
“不是,不曾。”
冷冰雨一脸认真道:“既然不是,也不曾,为何你要对她不利?”
她的眼神坚定不二,执着得过分,讲理得过分。
杜小宇好生无奈,哭笑不得:“行事并非是只有对错与公义,要知道我们可以因为许多的原因而去做一件事。例如,交易。”
应答的同时,他暗使步法,意图绕到冷冰雨身后,取那养魂木,而冷冰雨始终与他保持距离,让他盘算落空。
“交易?那便是私心了。为了自己的私心而去伤害他人,你不羞愧?”
见她一再阻止自己,杜小宇不禁有些心烦气躁,当下也不反驳冷冰雨的质疑,只是忍住怒气道:“我们好歹是同患难共生死的战友,你莫非要因一个外人而与我为难?”
“你不对,我便阻止你。因为私心而伤害他人,非正道也。”
“你这样做,我不高兴。我不愿眼见你为了自己的利益做了错误的事情。”
此言骤出,掷地有声,杜小宇一时竟然想不出半句话来反驳。
“为何你能将阻止我这事情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我行事无愧,合乎正道,俯仰之间不曾对不住他人,也未做过伤害他人的事情。如何能不理直气壮?”
“我反而怀疑,你为何能将此损人利己之事说得理直气壮?”
冷冰雨质疑的目光直面杜小宇,眸子里面是深深的冷意,身上有着一股隐而未发的正气。
这飒爽之姿能令鬼魅惊悚,能让心怀鬼胎之人黯然羞愧。
养魂木之上,老奶奶别有异感:“不知多少时日未屡红尘,不想出了这样一位奇女子。”
她原来还觉得冷冰雨这小女娃有点不会说话,不懂世故。听了这话,印象大变,以前关于冷冰雨的推断通通推翻。
细细望去,冷冰雨一身白衣,衣袂飘飘,脸上正气勃发至凛然,坚定不二。
老奶奶目不转睛观察了片刻,只觉得此姝白衣白裙,是人间一缕洁白的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