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门识英雄,重英雄,最想杀的,也是英雄。
彼之英雄,吾之仇寇。
札木合看着杜小宇简简单单只说几句话,喝了一杯酒,摔了一酒杯,便号召起来一众敦煌修士的士气,让他们恢复大无畏。他便知道,这人是彼方英雄,修罗门的仇寇。
“巴特尔大人的计谋刚落,便有敌方的英雄破解了。”札木合心中有幽幽光芒闪过。
札木合对杜小宇说的,几名师兄不识礼数,以主欺客之事,自然不是寻常的手笔,而是上层的刻意安排。
那几名战修罗师兄本在平日里就是欺行霸市之人,连修罗门内的弟子也受他们的欺负,如今见了势弱的外来者,岂有不上去痛打的道理?
巴特尔大人深谙用人之道,知道这些顽劣弟子的用处,便将他们派去接待。接待敦煌来客之事,聪明人知道十分重要,而碌碌之辈只觉得是无聊无趣之事。
那几名战修罗哪里做过接待这般低等的工作,本就带有腾腾火气,接待过程中,更少不得故意显摆武力,显示修罗门的威势,对一众修士奚落嘲笑一番。
殊不知如此正中巴特尔大人的下怀,见敦煌众人的士气被打压,巴特尔知道火候已够,便将那几名战修罗狠狠惩治一番,撇个干净,又重新派出札木合这等多智善谋的战士迎接。
恐惧、担忧、害怕、忐忑,这种种的负面情绪,是会传播的。
若杜小宇只是寻常修者,见识不够,修为不够,气魄不够,他来到八百战修罗的狼群之中,看着己方的同胞如此怯懦,说不定会跟着怯懦。即便没有一同怯懦,也不过是隐忍下来,无法改变现状。
但杜小宇不是。杜某人通晓众人的心理,也明白众人为何表现如此不济。他三言两语间,便鼓起众人的豪气。
“不惧道真长老之威,此为大勇。因势利导,此为大智。”札木合看着杜小宇,心中做出评价,“此人,诚为大智大勇之辈,端的是真英雄也。当杀!”
杜小宇可不管札木合如何算计。杜某人只是觉得,眼前这些个同胞都是能慨然赴死之辈,虽然再度怯懦下来,但依旧是可用之才。
既然是可用之才,便应该好好团结,便应该让他们看到杜某人的厉害,让他们团结在杜某人的羽翼之下。
“这是天赐的良机,让我有机会收服人心!”杜小宇没看出一切都是修罗门的算计,他还以为那巴特尔是个人物,竟能当众责罚那些个待客不周的战修罗。
“诸位,诸位。”杜小宇成功将众人的士气鼓舞起来,又对众人道,“杜某新近学得一门神通,如今传授给大伙。”
众人正不明所以,杜小宇伸出一指,飞快往众人的额头点了点。
一道道信息传到众人的脑海之中,不是神通,而是天宫大陆的语言以及杜小宇对天宫大陆形势的了解。
“这是?”众人各自惊讶,各自消化着杜小宇传来的信息。
杜小宇取过一套新的酒杯,为众人各自斟了一杯酒,又举杯:“喝罢送行酒,从容入鸿门。多砍修罗贼,扬我敦煌威!”
这一次,可不再是用敦煌大陆的语言所说,而是用天宫大陆的语言所说!
众人跟着举杯:“喝罢送行酒,从容入鸿门。多砍修罗贼,扬我敦煌威!”
砰砰砰!砰砰砰!
数十个酒杯再度摔得粉碎。杜小宇等人各自对视,哈哈大笑,旁若无人。
“修罗贼?”札木合方才听不懂杜小宇如何调动士气,如今可是知道了。他一听杜小宇这首打油诗,暗道不妙。
札木合看向同处一层楼饮酒作乐的八百战修罗,形势果然不对。
那八百战修罗,本就是为耀武扬威而来的,而不是只为饮酒作乐。在行乐间,他们犹放出几缕神识关注着那些个敦煌来人的动静。
如今听得杜小宇等人如此嚣张,当众骂修罗贼,这还了得?
“好你个敦煌土贼,区区蛮夷,连通神境老祖也没一个的穷鬼地方,也敢在我圣修罗殿中大放阙词!”许是酒喝得多了些,一名战修罗忍不住火爆脾气,对杜小宇等人骂骂咧咧。
札木合环视一圈,八百战修罗中,大半人面上写了恼怒二字,掩饰不住;小半人冷眼旁观,对于敦煌来客没有好感;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神色如常。
修罗门以战立派,素来崇尚勇战,是以豢养了许多勇士。勇士嘛,大多数都是藏不住脾气,藏不住表情的。
神色如常之人,不过区区十来人。
那忍不住出声骂咧的战修罗三两步便走到杜小宇等人席前,昂首叉腰戟指喝骂,势若疯虎。那人指着杜小宇这领头之人骂道:“敢在圣修罗殿骂我修罗门之人为贼,活腻了不成?”
杜小宇压根不拿正眼瞧他一眼,转向札木合道:“道友,我等一时激动,摔了许多酒杯,如今杯子不够,喝得不痛快。还请道友送一批酒杯过来,最好,送些经得起摔的。”
敦煌众人哄堂大笑:“送些经得起摔的!”
札木合点头,唤过几人吩咐几声。
那修士见杜小宇无视了他,更是恼怒,又是狠狠骂了几句,语气十分不善。
杜小宇依旧视他如无物,拱手对札木合道:“札木合道友,杜某有要事欲向道友详谈。”
“吾闻之,修罗门乃天宫盟巨擘,修罗域之主,乃是天宫大陆正统之属,不是贼子。方才我等所说多砍修罗贼,指的乃是修罗域中反对修罗门的贼子。砍修罗贼,乃是为你修罗门着想,替你修罗门铲除不臣之辈,可不是辱骂尔等。”
“然而,一位战修罗的道友,不识好人心,激动过头,对杜某出言不敬,犬吠也似。杜某满腔助拳之心,反被狗咬吕洞宾,可是委屈得很。”
敦煌众人如何各自暗笑,都道玉清嫡传思维敏捷,指鹿为马。他们纷纷配合,摇头晃脑地说道:“委屈的很,委屈的很!”
札木合心下苦笑,口里应道:“我这师兄不过是酒喝得多了,醉醺醺的,意识不清醒,发酒疯而已。他平日可不是这般模样,平日待人很是和善的。”
杜小宇浅笑:“还请道友将你这位师兄请走,杜某不愿伤了你我的和气。”
札木合颔首,而后朝着那要教训杜小宇的战修罗道:“师兄,闹够了便该下去了。”
那战修罗见是札木合,心中有些畏惧,但犹自不肯就此干休,若是退下了,他这脸面往哪搁去?犹豫了一阵,终究是觉得脸面重要,不肯退下。
札木合被杜小宇推出来处理这破事已经是不悦,见此人不识好歹,也顾不得彼此同门的情分,脸色凌厉道:“你便忘了日前巴特尔大人对待客不周之人的处理?要我札木合代老祖出手处罚么?”
那战修罗听及巴特尔大人的处理以及出手处罚之事,满腔怒火顿时怂了,缩了缩脖子,带着不甘退下。日前那几名修士的惨况,可还是历历在目。
札木合为杜小宇处理了这破事,其他还欲出头之人纷纷没了冲动。八百战修罗骚乱一阵,纷纷偃旗息鼓,没了动静。
敦煌众人看着杜小宇不用亲自出手,只往札木合说了几句话便将事情轻松解决,期间正眼也不往那挑事之人看一眼,更觉得杜小宇此举大妙,出了偌大的威风。
不知不觉间,他们对杜小宇多了一丝敬重,看向杜小宇的目光也带着佩服。
杜小宇来后,改变了众人的处境,还狠狠奚落了战修罗一番,以战修罗打了另一名战修罗的脸面,端的是手段了得。
在此自知必死的环境之中,他们又没了从前在敦煌大陆时的勾心斗角,心中只有团结一心之意,看待杜小宇的目光少了许多算计的杂质,是以有了佩服。
“谢过札木合道友。”杜小宇收了众人之心,向札木合说谢,“若不是道友告诉我待客不周之事,杜某还不能如此轻易解决此事呢。”
明人不说暗话,对札木合,杜小宇没有玩弄心机,而是坦然说出自己方才的算计。
见杜小宇这厮如此坦诚,札木合倒不好为被杜小宇当枪使而生气,与杜小宇客套几句,便即打算离去。
“我奉上头的命令迎接客人,不能与道友多加详谈,这便先去了。”
继续留下来,不知杜小宇这厮还会琢磨什么诡计利用他一番,札木合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
“打扰道友许久,已是耽搁道友的工作。这是杜某的不是。”杜小宇道。他隐隐猜出修罗门上层让札木合此人接待的目的。
札木合这人有勇有谋,又会说话。用他接待,正是让他暗地里对敦煌赴死之人进行考察,找出其中的彼方英雄,修罗门的仇寇,然后好在三十天期满后的对战之中加以针对。
札木合离去,不多时,又有修罗门的命匣、含垢修士送来许多酒杯,并将杜小宇等人摔破的酒杯碎片清理走。
“继续喝酒!”杜小宇朗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