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画画的都是她,从小到大,春夏秋冬都有。
一幅画中的她穿着一件棉袄,手里举着一串冰糖葫芦,微微的笑,露出洁白的牙,眼睛完成月牙形。其余的画也都是她,大部分是她小时候的,只有少数是长大后的,而且那些长大的只与她有几分相似。
“月家出事后,我被父皇丢在太子府,过了大约一个月,无意中发现的。”贺兰容墨在她身后说。
月晓没有回答他,只是走到堆积起来的红布前,颤抖的把手放上去,她曾对贺兰容归说过,“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待青丝绾正,铺十里红妆可愿?”
当时贺兰容归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她拥进怀里,轻轻抚摸她披散下来的长发。
那一刻,岁月静好。
“月月,该走了,我哥快回来了。”贺兰容墨扯扯月晓的衣角,提醒她该离开了。
月晓才从回忆中挣脱出来,擦去眼角的泪珠,他已经很久不流泪了,似乎都快忘了眼泪的滋味了,而那个人总有让她流泪的本领。
两人退出屋子,在离开院子的最后一刻,月晓借着月光看见了三个大字,“思晓苑”。
不得不说,两人的时间算得刚刚好,前脚刚走,贺兰容归就回来了。
“今晚,云姬和你说什么了”贺兰容归问杨凝雨,他很明显的感觉到了杨凝雨今日有些心绪不宁。
“无妨,也没什么。”杨凝雨笑了笑,直接回房了。
贺兰容归也没再追问下去,只是跟了上去,为杨凝雨披上披风,她最近有些着凉,总是头疼,夜里也总睡不着。
那一夜,太子府住院的灯很晚才熄灭。
第二日天气晴朗,何浪容归看杨凝雨一直闷闷不乐的,就拉着她去城郊游湖。
初夏时节,湖面上雾气缭绕宛若仙境,湖面上还有几只小船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贺兰容归和杨凝雨坐在船头,却各自偏头,都没说话。
“可还念着他?”贺兰容归率先打破了沉寂的气氛,“若不是本宫,你们说不定如今……”。
杨凝雨听了,苦笑着摇了摇头,“太子多想了,想不想又如何,是我亲手把他推出去的,”杨凝雨从小就是一个大家闺秀,从来不会忤逆父亲的意思,但为了那个人,她不仅违背父亲的意愿,甚至触怒父亲,所以就算太子不出现,他们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这世间最令人心痛的,不是日日不能相见,而是有缘无分。
既然没有缘分,那又何必强求?
原本刚刚有些温度的空间瞬间冷了下来,只听见江面上的人在高声谈笑。
杨凝雨出神的看着水中的自己,水中的女子眉眼如画,一颦一笑都是世间少有的,但又有谁知道,这张脸有多么像云姬?同样的眉眼,相似的薄唇,只是一个清冷如红梅,一个妖艳似芍药。
再看贺兰容归,他闭眼假寐,微抿的嘴角邪魅冷酷,倨傲尊贵,五官像被刀刻般精致,那双眼虽是紧闭,却依然让人感觉刺骨的寒冷,他贵为卫国太子,有多少女子费尽心思哪怕只得到他的一夜宠幸,但他如今不仅是他的妻子,而且他对自己确实很好,但为什么她就是高兴不起来?
虽然目睹了千百朱红摇曳水中,但仍惦念那一抹素颜。
“有道花开无人惜,莫问落时空伤心。”远处传来女子的歌唱,轻灵婉转,女子的声线空灵优雅,不用看也能想象到一定是一个绝世美女。
贺兰容归睁开眼向声音的源头望去,只见一只画舫缓缓向他们驶来,红木的传神,精心雕刻上荷花纹样,镂空的技艺让画舫更显高雅,一层层纱幕挡在船舱前,朦胧中颇具美感。
贺兰容归总觉得这宛如雏鸟啼鸣的声音在哪里曾听到过,是宫中的宴会上?还是王府的乐姬唱过?
正想着,从画舫中走出一男一女。
男的身穿银色暗竹纹软泡,墨发飞舞,修长的十指把玩着一只竹笛,那竹笛在他手上旋转,令人眼花缭乱,他嘴角上扬,看起来十分愉悦,似乎把太阳的光辉都聚到了那双眼中。
女子是一身白色织锦流仙裙,裙摆上下翻飞,长发上只插着一根碎宝石蝴蝶簪,整个人的气质如空谷幽兰,几片花瓣随风落到她的肩上,仿佛是一幅唯美的画卷,她的到来,艳了几池春水,美了几朵蒹葭。
两人在一起就像神仙下凡,清冷高贵却让人忍不住的赞叹,二人正是贺兰容墨和月晓。
“太子还有如此闲情雅致来此欣赏美景?”月晓先开口,她是被贺兰容墨生拉硬拽出来的,本来唐欢月也想出来,但很愉快的被贺兰容墨踹了回去。
“月月你这就不懂了,这叫美景配美人。”贺兰容墨不屑地哼了一声,他素来对杨凝雨印象不好,因为当年若不是她,说不定贺兰容归也不会放弃月晓,他不明白,论相貌、才智杨凝雨都不是月月的对手,听说还是个病秧子,身体一直不太好。
贺兰容归并未动怒,只是抿了一口茶,回了一句“这般美景,若不游玩一番岂不辜负了?不如一同赏乐如何?”
“既然是太子邀请,那我们也不好拒绝。”贺兰容墨把“太子”二字咬得很重,幼稚到月晓已经不想再他身边站着了,万一被别人以为他与贺兰容墨认识怎么办?
四人于是在船上弹琴唱曲,吟诗画画,好不惬意自在。
突然,贺兰容墨感觉脊背一凉,多年在云阁里练就的危险本能让他反手把月晓拉到自己身边,同时,有两根银针从他们眼前飞过。
针尖是绿色的,显然被涂上了剧毒,银针擦面而过,直刺入船身中,竟全部没入。
稳、准、狠,贺兰容墨和月晓心头一惊,那手法像极了唐家人,只是唐家人没理由刺杀这条船上的任何一个人。
不等两人反应,毒针就从四面八方射来,幸好这里除了杨凝雨其余几人的武功都不弱,贺兰容归拔出长剑,将一根直刺他面门的银针挡掉,他转了转手腕,这银针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尽管是他也颇费些力气。
贺兰容归和月晓背靠背,对他们来说,彼此就是对方的后背,还记得有一次云阁刺杀一个大人物,贺兰容墨和月晓都出动了,最后就是现在这样,他们两个人杀出了一条血路,谁都不知那次死了多少人,只记得最后他们的眼前都是一片血色,没有其他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