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蔽空藏杀机,孤城只影现和意
“损兵折将,久攻不克,其罪一也;不进忠言,误我军事,其最二也;靡粮耗饷银,纵兵抢掠,其罪三也;你可知罪。”陈叔宝厉声说道。
“这,这是从何说起。末将无能,确有用兵不力处,但胜败乃兵家常事,何以言死。其他之事,还请殿下莫信小人之言,毁了末将清白事小,寒了三军之心就事大了。”死罪可不是轻易可以认的,这一点鲁广达心里可是有轻重的。
“哼!还敢狡辩!你当本王不知兵么,看你这营帐阵势,至少有数万大军。历阳是我亲自招降的,它有多少驻军我会不知道,不过三千甲士而已,就算他赵守仁四处拉壮丁,也不过五千乌合之众而已,除非他能撒豆成兵。虽说胜败是兵家常事,可你引数万大军连座几千人把守的孤城都拿不下,还敢说不该杀头?
你攻城不克,既不向钱都督求援,也不撤兵,徒然在此劳苦士兵,是何意图。将我大陈帝国数万精锐之师滞留此地,若淮南有变,你将何以自处。你明知处境不利,为什么不向钱都督进言,误了国家大事,何至杀你一个人的头。
最让我不能接受的是你纵兵抢掠。你这数万大军旷日持久的耗在这儿,钱粮补给怎么解决。我这一路行来,百里无人烟,千里无鸡鸣,你可不要说都是你围在城里两个多月的叛军干的。民乃国之本,你这是动摇国本,你懂吗?
你上负于国,中负于军,下负于民,你说,我就算在阵前把你砍了,谁敢说我处事不公!”陈叔宝语言虽平静,杀气却隐然其间。
鲁广达一句话也不敢争辩,只是满脸的汗水儿如雨一般,真是惶恐之中再惶恐。他早知道军中对他累战不克的指挥早有不满,即使从亲随他的兵将眼神中也能看出怨恨。
“罢了,国家正当用人之际,你也算熟悉军事,就随在我身边,戴罪立功吧。我现在以淮南防御使的身份接收你的兵权,你可有意见!”陈叔宝见威吓得差不多了,也就见好就收。
鲁广达一听,感激得一个劲儿的磕头,哪里还敢说个不字,只是“诺、诺、诺”的承诺个不停。
“慌什么,我又没有罢你的军爵。起来吧,随我到军中看看!”说完,陈叔宝就领着众人往众军而去。陈叔宝刚一进入军营,就有熟悉的老部下认出他来,激动地高呼“骠骑大将军威武”。随后陈叔宝回淮南的消息就传遍了整座军营,所有的陈国士兵都走出营帐,围在陈叔宝要经过的道路上,于是一阵阵“骠骑大将军威武”的欢呼声轰动了全军。连历阳城头上的叛军也被吓了一跳,强烈的感觉到不远处陈军的大营所爆发出来的激动和亢奋。
陈叔宝一路上,向他的士兵招手致意,他很珍惜这些可爱的士兵们,只有面对他们,他的心情才能如此的轻松和愉快。身旁众人大多曾随陈叔宝远征,早已习惯了军中拥戴主帅的氛围,只有樊猛和陈文宾感到有些突然。不过樊猛到底也是军旅之人,他只是没想到经过三场战役,陈叔宝已经在淮南军中树立了这样崇高的威望,不过他很快适应了这样的场景,毕竟在他心里,他也是这样真心诚意的拥戴着陈叔宝。倒是陈文宾由刚开始的惊吓转而变得兴奋起来,望着成千上万自发组织起来的士兵,那发自真心的激情迸发,比之他常见的大队奴仆们唯唯诺诺的恐惧和敬畏下的异口同声不知要更让人激动几万分。
“你有三万大军,竟然还攻不下三、四千人守卫的历阳城,真是可耻!”了解完军情报告后,陈叔宝对鲁广达的部署更加的不满。
“几乎是十倍于敌的兵力,怎么还是集中重兵于一点。这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城防结构,你投入重兵于一点有什么意义,难怪你久攻不克。现在听我的,立即停止重点突破。从主攻的东门,调兵充实其余三门,我要在今天入夜前,每个方面都要有七千人。其余两千作为机动部队候命。听我命令,第二天,天一亮,就给我攻城。各位将军,你们每个方面的兵力都是城内守兵的两倍,我只给你们一天的时间,再要攻不破,就都给我回老家种地去。对了,调兵时,可多张旗帜,还要弄得尘土飞扬一些,一定要尽力的虚张声势,看起来一定要有十万大军的浩大气势,听明白吗?”
“诺!”众将领命而去,一天拿下历阳!听到陈叔宝信心满满的部署指挥,他们心中已是信心百倍,全军的士气也空前高昂起来。本来他们对战事不满,就是因为英明的统帅被离职而沮丧,如今见到当初那个意气风发,带领他们走向一个又一个胜利的骠骑大将军又回来了,他们心中那久违的战斗意志又被激发出来。
“嗯,现在让我们试试,看我可不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樊毅,你仍做你的中军佐将,带那两千机动部队,随我至城下。樊猛,你代替樊毅,接管我的卫队。其余人随我到城下,会会这个赵守仁。”
“殿下,你是要说降叛将么?”众人不解。
陈叔宝到了前线,命令随从部队停在此处,“在我挥鞭之前,你们不许靠前。等我一挥鞭,马上上来,懂吗?”
“殿下,这可不妥呀!您一个去太危险了。”陈文宾有些紧张。
“也对,那你跟我去吧。”
“啊!我?”
看着陈文宾惨白的脸色,陈叔宝淡淡一笑:“罢了,瞧你吓得。你就留在这,看哥哥我是怎么逞英雄的。不战屈人兵,首要靠诚意。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们不要劝了,我自有主意。别坏我大事。”
陈叔宝单人独骑,到了城下,面对唰唰瞄准的弓箭手,高声向城头上喊:“我乃大陈帝国,淮南郡王,淮南防御使,故骠骑大将军,陈叔宝!请赵太守下来讲话,请转告赵太守,以我和他的交情,我只能在这停留半个时辰,过时不候!”
“是骠骑大将军回来啦!”顿时这个消息引起了城头一阵慌乱。赵守仁趴在城头望了望,对身边的副将说道:“这会不会有诈?”
“刚才开始,陈军就一阵轰动,一定是军中来了了不起的大人物。隐约听起来好像是在呼喊骠骑大将军。”
“骠骑大将军陈叔宝不是在江南么?”
“想来是被大陈皇帝启用治理淮南了吧。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现在也就只有他能稳住江淮的局势了。您看,他一来陈军的气势都不一样了,而且旌旗蔽空,尘土飞扬,他一定是从淮南又带了一批新军。太守,城内粮食已不多了,伤亡扩大,军队战力日渐不济,骠骑大将军这一来,只怕连士气也.....太守大人不妨考虑考虑。”
陈叔宝扭脸盯了这副将一会,又低头想了想,看这身形,听这声音,十有八九应该是陈叔宝无疑。
“快!传令下去,放下吊桥。众位将军快都随我下去迎接骠骑大将军。”
陈军众将远远望见历阳守军放下吊桥,赵守仁带一众文武,小跑向陈叔宝,然后就扑通一下跪倒,好像是痛哭了起来。
“看起来,历阳投降了,殿下真的不战就屈了历阳的叛军。”
望见这一幕,可把鲁广达瞧得目瞪口呆,自己苦战了两个月都拿不下的坚城,竟然被陈叔宝一句话给拿下来了。
“淮南王莫不是孙武转世?霸王再生,弹指一挥间就可以摧城拔寨?”
此前作为陈叔宝亲近,知道前应后果的花非凡则不以为然。“你哪里知道殿下是费了多少心思,才收服了他。当初,我军攻占寿阳,从齐军那接收被齐人扣押的淮南各郡首长的人质,大家都建议殿下以此要挟各郡降服,殿下却开诚布公的把人质都放回去,其中就有赵守仁的家眷。他们来投降的时候,殿下不仅不把他们当降臣看,还称赞他们保境安民,反向朝廷为他们请功,不仅替他们保住了富贵,还把他们当做心腹,可把他们给感动的。没有这样的以心换心,怎会有今天的单骑说城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