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际会事纷扰,龙腾虎跃待良辰
萧摩诃听后倒也不挠,只是起身说道:“既然殿下志不在此,在下也不便讨扰。临走前,只有一句赠于殿下,恶犬可看家,猛虎霸山林,樊猛之才,不可只做犬马之劳,否则殿下即使只想做个闲散的皇子也不可得,此行花小姐之伤即为前车之鉴。告辞!”
“慢着!你知道有人要刺杀我?那你为什么不出手相救。你此行来,真的只是为了挖我的墙角。”陈叔宝目光如电,冷中带恨。一直以来,他和萧摩诃的关系就很特别,不是朋友,不是君臣,也不至于是仇敌,更像是两个赌徒,只是不知道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白衣御林卫,只负责皇帝以及皇帝指定人物的安全。莫说你只是个皇子,就是皇储,没有皇帝的命令,我们白衣御林卫也没有义务救你。好吧,看在殿下大小是个皇子,我就让殿下做个明白鬼吧。刺杀殿下的是西梁的刺客集团魑魅魍魉。西梁国势倾颓,无力正面用兵对抗我大陈,于是专营刺客暗杀之事。这魑魅魍魉最是可恶,多年来一直致力于刺杀我大陈的王侯将相,乃至于天子皇族。不过,有樊猛在,殿下可以无忧。至于我此行的目的,呵呵,我忠于陛下,殿下也忠于殿下,殿下有什么好担心的,除非殿下要改变心意,哈哈。”萧摩诃头也不回,仍旧诡异的笑着,继续离开。
“魑魅魍魉!就是那日花船上的人么?既然它对大陈的威胁这么大,为什么白衣御林卫不灭了他们呢?”陈叔宝望着萧摩诃远去的背影,不觉纳闷。不过这个时候,他也没心思多想这些,花非凡还负伤在床,什么皇图霸业,哪有她的平安两字贵重。
接下来的两个多月,陈叔宝一如当初照顾萧潇一样照顾花非凡,只是没有了你侬我侬的深情厚谊,多了几分同气连枝的骨肉之情。饶是如此,花非凡已经是感动的无以言表,身体一天天也渐好起来。
这一日,正在陈叔宝扶着花非凡,试着在王府花园中做康复散步时,百岁奴进来禀报道:“扬州刺史,吴王陈昌求见,现已在花厅静候。”
“他来做什么?”陈昌是陈叔宝的皇叔,又是扬州的最高地方长官,既然已经屈尊到了王府,不可以不见一面。于是让人扶着花非凡接着做康复散步,自己马上整了整衣冠,赶去见陈昌。
“贤侄,你可来了。这事你可得给叔做主呀!”陈昌一见陈叔宝出来,真是悲喜交加。
陈昌是当今皇叔,爵封亲王,又是一州之长,什么样事能让他来求救,而且是向自己这样一个子侄辈的皇子求救。
这时,陈昌从袖口中抽出一份檄文,陈叔宝定睛一看,原来是中书省的《检地令》,细看内容,他就大致弄清原委,这是丞相淳于量下令彻查丈量各地土地所属的文书。
这淳于量说起来还算是陈叔宝的政敌。自当今皇帝废了小皇帝登基以来,淳于量就以元勋之首入主中枢,不仅将皇帝潜邸时,除了五虎上将外的一系旧臣笼络在侧,还接收了蔡景历等刘师知的一干前朝旧部叛将,隐然形成新一朝的勳旧派势力首领。为此,打击其他威胁他地位的人就成了淳于量的第一要务。陈叔宝作为兴兵靖难的统帅,又是皇族嫡长子,当然不可能臣服于淳于量,精于权谋的淳于量就一心排挤陈叔宝,这也是陈叔宝从建康出走的一个重要原因。
不过,淳于量虽然好大喜功,嫉贤妒能,为了排斥异己,独揽大权,不择手段,但说起尽忠国事,他比陈昌、到仲举等一干腐败的贵胄世家可是要好上许多。譬如这《检地令》便是利国利民的善政。检地就是要查清土地数量,公平税收,说起隐匿土地,皇族世家,自然首当其冲。这些人别看平时花天酒地,花钱大手大脚,但真到要他们交粮纳税,那是一毛也不肯拔,典型的国之蛀虫,要钱不要命。淳于量虽是陈叔宝的政敌,但陈叔宝却是打心眼里想支持淳于量促成这样利民的新政。
“淳于量这贱奴,才跟皇兄几天,竟然就这么嚣张,现在还要查我们老陈家的底,真是岂有此理。真要按这检地令一查,高祖武皇帝、世祖文皇帝的子孙不都得上街要饭,还有什么皇族颜面。皇族之中,叔最为年长,这次就由叔来牵头,只是你也知道,吃饭喝酒,叔是义不容辞,可是这个政论廷辩,叔就.....。小宝呀,我们陈家新一辈的子弟中,就数你有勇有谋,北破强齐,收复淮南,威震天下,这主心骨,怕还是要你来。”原来吴王陈昌是代表陈国皇族来向陈叔宝问计的。
陈国皇族之前是以当今皇帝作为元老族长的,但皇帝登基后,自然以天下为公,皇族族长自然名存实亡。所以皇族中需要一个新的,强有力的领导。本来,论资排辈,应以吴王陈昌为第一候补,皇帝任命他为扬州刺史也是有意将陈昌推上皇族长老的位置。可是事到临头,陈昌懦弱无能的性格,让他将皇族领袖的位置要拱手让皇帝嫡长子了。
这是掌握皇族的一次绝佳机会,如果陈叔宝抓住的话。但他选择放弃,因为在他心里,国家的利益比家族的利益更重要。但公开反对,毕竟不妥,陈叔宝还是要委婉地站在皇族的立场考虑,旁敲侧击,也有利于《检地令》的推行。
“我建议皇叔,还是韬光养晦为上!”
“什么?韬光养晦?你让我们忍,这是什么道理。我们陈家哪受过这样的欺辱。哪怕闹到御前,也要拼个鱼死网破。我就不信皇帝会一点都不顾念骨肉亲情。”
“王者无私,皇叔忘了被皇帝废掉的世祖文皇帝太子,前朝小皇帝么?先帝难道不是陛下的亲兄弟,小皇帝难道不是陛下的亲侄儿么。淳于量是陛下当红的宠臣,小侄虽是陛下嫡长之子,可一旦与他冲突,不也落得放黜出京的地步。况且,检地是为了给陛下开拓税源,充实国库,皇叔都知道惜财,难道陛下不懂么?”
“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任他摆布不成。”
“依侄儿看,我们不但不该抵制反抗《检地令》,还应该全力推动。”
“什么?你是昏了头么?这是什么馊主意!”
“皇叔,你冷静下,且听侄儿一言。你难道忘了,谁才是《检地令》最大的受害者。我们陈氏皇族兴起不过十余年,就算隐匿了些土地,能有多少。以到仲礼为首的江南士族,他们经营江南数百年,隐匿的土地不知有多少。《检地令》被贯彻,士族必然激烈抗争,到时一定被朝廷镇压,这时皇叔明确站在皇帝,不仅可以讨得皇帝欢心,还可以从倒下的士族财富中分得一杯羹,所得一定比所失大,岂不是上策。即使改革失败,《检地令》失效,原地归原主,难道我们皇族不是原主?我们皇族不也顺理成章的分享士族派的抗争成果。不过,这毕竟是蝇头小利,不如推行《检地令》的好。”
陈昌一听这,一拍脑门,顿时豁然开朗,激动着握住陈叔宝的手说道:“小宝呀,你真我们陈家的千里驹。我们陈氏青年一代中,只有你最靠谱,刚才你的那些叔伯兄弟还记得跳脚的难题,让你这么一说,跟玩似的。太好了,放心,只要你心里装着我们陈家,叔跟你保证,我们陈家也一定会鼎力支持你的。”
这是来自皇族的效忠么?陈叔宝淡然一笑,只要《检地令》能推行,其他的,他其实都不太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