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自清晨由东边升起,至正午,烈阳当空,而此时,烈阳渐渐向西而落。
日薄西山,却不落寞,天际渐渐布满红霞,
望江楼十四楼之上开始,便有云雾缭绕,
曾有游客问过,望江楼虽高,却也不至于高耸入云,为何十四楼之上被云雾所遮住。
这涉及到一则传闻,两百年前,大先生与人激战于苏州城上,近乎打碎一方天际,最后大先生斩尽天边红霞,将其重聚于望江楼,望江楼十四层之上才得以保存完好。
至此之后,十四楼之上终年被云雾所环绕。
现在,入云之处,白日里那一片雾茫茫,此时好似消失在了一片片火烧云之中。
也有江南人会这样和人介绍,
日薄西山时刻的江南,才是一日中,最美的江南。
片片红霞之上,那真正位于江南之巅,甚至是大陆之巅的第十五层楼,窗户大开,却是极为幽静,偶尔从窗口透出的些些杯盏交错声,勉强可以知晓的是,今日第十五层楼上,来了不止一位客人。
似乎有人走到了窗边,眺望远方,
一位富商模样的老者,颤颤巍巍的,似乎一阵春风便能轻易将他从顶楼吹下,
只是这位老者前阵子在长江边上站了两天两夜,还与一位少年大战了一场,
江边那么大的风也没将他吹倒,他比看上去的还是要更强壮一些。
不错,这位本该在去往郢都路途上的管老太爷,不知为何,此时依旧在这望江楼之中!这本就太不寻常!
只是,那位能与管老太爷把酒而谈之人,又会是谁呢?
若是让楼下围观的那群人知道这第十五层楼的情形,恐怕会是苏州城的一场巨大的骚乱。
事实上,即便是现在,时值傍晚,望江楼外也同样是人山人海,自清晨至傍晚,楼外的人不增反减,甚至有很多人在这里打起了地铺,准备蹲守,本就已经是场骚乱了。
没有办法,自清晨起,莫说十五楼有客入住的消息,如此多来历恐怖的人物蜂拥似的赶至望江楼,早便有人猜到今日恐怕有些大的可怕的事情要发生。
望江楼一楼前,明明今日不接待客人,却敞开了一整日的大门,终于缓缓的关上了。
也许是该来的都到齐了,也许是时间到了,但所有人都能猜到
直至此时,望江楼里面所谓的大事,才真正要拉开序幕。
……
望江楼二层楼,
第二层楼比第一层楼略小一些,但也足以容纳近千人之多,
即便从外部观察望江楼,一眼便能看出,望江楼越往上层,越小,这也代表了越往上,能进入的人便越是稀少。
今日,可以容纳近千人的二层楼之中,却只坐着聊聊数十人。
未免显得有些冷清,
王羽坐在这里一动不动,已经有两三个时辰了,也就是说,他已经在这里装文艺装了两三个时辰,他快崩不住了,他现在很想找个人练练手,活动一下筋骨。
除了他以外,场内也有好些人已经坐不住了。
正当此时,二楼西边窗口处,忽然响起一声破裂声,
一杆木制大旗划破了寂静,破窗而入,斜插在二楼地砖之上,
入木三分,掷旗之人功力难测,但至少要有隐沦之力。
众人皆围了上来,
这是一面黑色的旗帜,看上去很是干净,旗面上别无其他,只有用篆书写的两个大字。
“论道”
:“看来这便是二层楼的题意。”
一位锦衣男孩开口说道,约莫十岁左右,脸上却总有一丝深沉。
:“想不到连你都来了,赵胜。”
有人一言便道出了那位锦衣男孩的身份。
叫赵胜的男孩撇了撇嘴,用稍显稚嫩的声音回道
:“我就不能来江南玩玩吗?”
:“玩能玩到这望江楼里来,平原君还真是幽默啊。”
那人冷笑一声说道。
赵胜没有再理那说话之人,望着那杆黑旗沉思了起来。
“砰!”
忽然又是一声巨响,
众人回头一看,却是王羽一刀劈碎了他身前的桌子,一跃而起,大笑三声
:“哇哈哈,那就让我们来论一下道吧!”
说罢,提起大刀便冲向了一人,
正是前几日在望江楼里那个被王羽照脸上踩了一脚的少年,
叫苏常山,是苏家的人
苏常山大怒,吼道
:“王羽,你还敢主动来找死!”
这苏常山是苏青的亲侄子,自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所以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
不想前些日子在江南自家地盘被人给欺负了,现在自己没去找他算账,这货居然又想过来找事儿,
苏常山现在心里的愤怒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眼见王羽冲了过来,他怒笑一声,以更快的速度迎了上去
并指为剑,无匹的剑意朝着王羽眉心刺了过去,
不得不说,这苏常山虽是个纨绔子弟,修行却是一点没落下,指尖迸发出的剑意,凌厉而又凶猛,
仅是这一指剑意,二楼内的人皆能判断出,这苏常山,已至太上。
王羽看似嚣张,但内心则是一点不敢松懈,
苏常山一指而出,他便知道自己早先低估了这个二世祖,
当然,他也不惧,
完全没有去管苏常山那一指,举刀便向前斜劈了出去,一副以命搏命的架势。
倒是苏常山见状有些慌了,他平日里养尊处优,哪里和人搏命过,即便天赋再好,真正和人厮杀之时,总是欠缺了一些。
一开始凭着一腔怒火,只是在生死关头,那一腔怒火完全被浇灭了,哪里真的敢在冲上去,
他是高手,可正因为他是高手,才能瞬间判断出王羽是真的要和他拼命,
一击之下便要同归于尽,
他当然不敢,
:“王羽,你疯了!?”
怒嚎一声,
奋力的收回剑意,以极快的速度侧身避过王羽那一刀,
便从那躲避身法来看,这苏常山也绝对是个高手,可这样的高手,竟连王羽一刀都不敢接,不免让在场的人都心生鄙夷。
王羽一刀未竟其功,却也没有再出手,只是冷笑一声,
而在场的众人那种鄙夷的眼神,同样看的苏常山脸上火辣辣的。
此时,从三楼之上,有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听上去很是惬意
:“以武论道,王羽公子获胜,苏常山公子落败,请苏公子速速离开望江楼,请王羽公子登上第三层楼!”
:“凭什么!”
苏常山怒急攻心,竟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并没有人回应他,
苏常山更是愤怒,自打他出生以来,都没有像今日一般受过这么多屈辱,
他不想走,若是走了,岂不是承认了自己不如王羽,尚未真正交手,竟然就被淘汰了?
:“我不走!凭什么让我走,我还没输!不是考验医道吗,都还没开始凭什么算我输!”
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赖着不走了..
那道温柔的声音并没有在响起,
:“啊!”
倒是那刚坐在地上的苏常山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不知何时,在场众人竟无人发觉有人出手,坐在地上的苏常山,竟被不知何处而来的一股巨风吹出了窗户外,直接从二楼掉了下去。
楼外传来一阵哄笑声,想必看见这个平日里在江南横行霸道的苏常山吃瘪,那些江湖散客都很是开心...
一道洪亮的声音似乎是从云端飘下,散入二楼之间,伴随而来的好像还有一些淡淡红霞,
似在向场间众人解释。
:“三千大道,修行者择一道而行,但无论修习何道,都需入道,入道者首重心志弥坚,若连心志都不自信,那又谈何择一道而行。”
众人默然,
王羽却是撇了撇嘴
:“妈的,和那老家伙一样啰嗦。”
说罢,扛起手中的刀,便大摇大摆走上了通往三楼的楼梯。
王羽走后,二楼又显得有些沉寂,
一抹鲜红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长发轻扬,
终是转身而来,落入凡尘众人眼,
正是那位从红色马车下来的女子,
眉心一点红,
冷如冰霜的双眸,
薄如蝉翼的双唇,
与冷眸和薄唇不同的是,这位红衣女子却生有一张圆润的娃娃脸,
倒是更添了一份娇俏,
仅从面相来看,那女子不过豆蔻年华
只是听老辈的人说,女子薄唇必薄性,
看着那双冷眸,场间那些男子怕此时都在感叹着老辈人的智慧。
但是奇怪的是,似乎并没有人认出这位红衣女子的来历,
要知道,在这二楼之人,哪位不是出自大陆上响当当的势力,
哪位不是自家的天才人物,
即便不相识,
多少相互间都一些耳闻,
可场间窃窃私语,相互问询,却发现,无人知晓这样一位女子,
红衣女子轻移莲步,并没有理会众人,
众人转身望去,
她走到另一位少女面前,
那少女与红衣女子全然不同,
总是微微上翘的嘴角,
以及温润如玉的双眸,
让人一见,便心生欢喜,
同样是豆蔻年华,却有着同龄女孩难有的优雅淡然。
见到红衣女子来到面前,
那微微上翘的嘴角,此时扬的更高了一些,
似乎再告诉别人,她在笑。
侧身盈盈施了一礼,
:“梁家,梁桑枝。”
那声音如同她的长相一般温柔。
:“西方凰陨山,有琴落花。”
薄唇轻启,红衣女子淡淡的吐出了几个字。
二楼内却似突然炸开了锅一般,
:“有琴落花?天下第一刀客,有琴落花?竟是为如此绝丽的女子!”
:“从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日一见,当真是惊艳!”
:“原来是西方凰陨山的有琴氏,怪不得派头这么大。”
:“没想到近百年未出世的凰陨山居然都露面了,呵呵,江南这场戏真是越来越好看了,楚王那老家伙这回有的玩了。”
也有人冷笑自语着......
有琴落花并未理会周围那些目光,
只是淡淡的说道,
:“这里只有你我两位女子,便由你我论一下棋道如何?”
桑枝姑娘淡淡一笑,
做了个请的手势,
片刻之后,便有侍女自楼上端来棋盘,
.............
赵胜也动身了,
他走到了一位年纪和他相仿的少年面前,
:“既然你这么想找我茬,不如你我论一下王道可否?”
:“哼!你是赵王亲弟,我是燕国太子,我姬家难不成还怕了你赵家!”
那位刚刚出言讽刺赵胜的人,原来竟是燕国太子,
有人暗暗惊叹,没想到连燕国太子和四公子之一的平原君都来到了江南。
二楼内升腾起了两股强烈的王道意志,
两人虽境界不深,但血统极纯,便是当日管老太爷在长江边上散发出的恐怖王意,依旧不如他们两位更加纯粹高贵。
场间竟有一部分修行不够之人忍不住要跪伏,
:“铛!”
一道甚为清幽的剑意,斩碎了那两股王道意志,
一位紫衣少年傲立人群之中,
英气十足,
扮相倒是和王羽有些相似,
只是手里那柄宝剑却比王羽的刀看上去要秀气一些。
赵胜和燕国太子同时望向了那位紫衣少年,
:“道剑!”
赵胜惊叹,
燕国太子冷冷的望着紫衣少年,
:“原来是道家的道剑,只是你这区区清静境的蝼蚁,也妄想來争医圣传人?”
刚刚场间众人皆被紫衣少年手中的道剑震住了,现在仔细回想起刚刚那一剑,
确实不过清静境。
顿时有人议论了起来,
:“呵呵,这家伙该不会是在道家混不下去,想过来改投师门吧。”
:“我看有可能,不然师从天下第一家,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来争这个医圣传人之名。”
:“哈哈,没想到你离大公子难得和我意见一致啊。”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来的都是什么人,区区一个道家弃徒,来这里不是自取其辱吗?”
:“哈哈,离公子说的是。”
........
议论间,众人俨然已经把那位紫衣少年当成了道家弃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