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他,在返回的路上露娜低着头暗暗地想着,她的手心默默攥紧,那个人,那个她无法忘怀的人,不是已经离开银夜森林了吗,他又回来做什么,难道他不知道如果被抓住,以他的罪行只有死路一条么?
然而想着这些的时候,女戍卫官却丝毫没有发觉身旁悉拉贝尔英挺的身形中竟出现了一丝萧瑟,清隽的脸上也流露出无法掩饰的黯然。
“到了。”悉拉贝尔的声音把露娜从沉重的回忆中拉了回来,她抬起头,望着悉拉贝尔清亮的眸子,心中不仅泛起了一丝苦涩。
她不敢再直视那道目光,推开房门说道:“我,我先去做搜查的准备。”悉拉贝尔只是点了点头,她便闪身进入了房内。
只要是一涉及到他,你就变得方寸大乱吗,清亮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怒意,但是又瞬间被爱怜所替代,悉拉贝尔,这个被誉为银夜森林百年以来最杰出青年才俊的天才,在此刻只是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在一片空寂中暗暗叹息。
古朴的大殿,老者背手而立,抬头仰望着那棵耸入云霄的参天古树,似是在感叹时光的流逝。
远古树灵是银月一族立族的根本,然而这两年来远古树灵所散发出的自然之力与之前相比出现了细微的不同,睿智的大德鲁伊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立刻召集了银月一族的高层召开了会谈。
玛法里奥提出了自己的忧虑,虽然得到了许多长老的赞同,但仍然有很大一部分长老认为这不过是玛法里奥的杞人忧天,长期富足安定的生活已经让这些乐观的银月精灵遗忘了居安思危的族训。
玛法里奥对此也表示无可奈何,银月一族的议会毕竟并不是他的一言堂,他只能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段来守护自己的家园。
“为什么这么做?”来人的声音沉静而严肃,但却暗含了一丝不满和担忧。
“卡特琳娜,你的性子还是这么急。”玛法里奥缓缓转过身来,注视着从阴影中现出身形的卡特琳娜·沐风,露娜的老师,银月森林最具实力和威望的女长老。
与玛法里奥不同,岁月并没有在卡特琳娜的脸庞上留下太多的痕迹,银月一族一向长寿,而修为深厚者更是拥有长达数百年的寿命,而卡特琳娜也由于法术的缘故,一直保持着年轻时候的容貌,若非是她说话时低沉严肃的语调和因久居上位而日益形成的严峻气度,旁人真的会以为她只是一个懵懂不知世事,年轻貌美的少女而已,但事实上她却已经是和玛法里奥同一辈分的老人了。
"她是你最好的弟子,但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呢。"玛法里奥缓缓说道,苍老的面庞有些落寞。
"那你为什么要..."卡特琳娜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玛法里奥打断,"这样做不是我的本意,但这件事关乎我们族群的命运,我不得不谨慎行事,为了族群,是否牺牲一两个人,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个很难做的选择题。"
卡特琳娜紧皱着眉头,似乎对玛法里奥的话大有异议,但却碍于什么原因并没有说出口。
她沉默良久,终于缓缓抬起头来,紧抿的嘴唇生硬地蹦出一句话来:"你难道不记得当年的泰兰德了吗?"听到这个名字,玛法里奥的神情有一些恍惚,但随即被理智所代替。
他直直地看着卡特琳娜,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淡地说:"我只知道,为了族群我可以牺牲一切。"
他又回过身去,又将手背在身后,纵目远眺,似乎在欣赏银月森林的夜,但不知不觉中,那浓浓的夜色渐渐化为了一道白衣飘飘的身影,良久,空旷深远的大殿里才传来了一声叹息。
露娜·暗月静静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年轻的女戍卫官还没来得及卸下身上厚重的衣甲,只是呆呆的伫立在床旁,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神游天际。七年前的族内大比,那场令她自己声名鹊起的盛宴,却在常人不知的时候,在她的心上划上了一道伤痕。那个轻易击败自己含笑而立的年轻人,那个本该光芒万丈,引领整个银月一族年轻一代的他,那个她只能仰望的人,却因为一场猝不及防的变故彻底沉沦。
她和悉拉贝尔的婚约,是从自己刚出世就已经被决定好的,她曾认为她会忠于这段婚约并矢志不渝,但是那个他却依然走进了她的内心,那样的彻底,她现在还记得他吻她时那份炽热的感觉,那份炽热将她对悉拉贝尔的内疚烧得一干二净,也让她在他的怀里彻底沦陷。然而当月火之日发生之后,那个人被银月森林彻底放逐,她的心也在那一刻如同死灰。没有他的五年,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的,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在众人面前如何自处。
但是悉拉贝尔不计前嫌的帮助,也让她的内心充满了感激和内疚。在她原本以为他永远不会回来了,慢慢的将前事淡忘之时,他却突然以一种不寻常的方式出现在了银夜森林里。
也许世事总是那么的不合常理,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又在最美丽的时候毁灭,所谓的悲剧,就莫过于此吧。
夜已深,人却难眠,然而漫漫长夜无法入眠的,又怎么会只有女戍卫官一个人呢?银夜森林边缘的一处常人难至的冷僻角落,一个年轻人傲然伫立,他披着深黑色的斗篷,然而臃肿的斗篷却掩盖不住他英挺的身姿。
“隼。”一声嘶哑的呼喊打破了宁静的气氛。一个同样披着黑色斗篷的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与先前的男子不同,他的面容掩藏在斗篷帽檐的阴影中,使人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能瞥见他嘴角的一丝冷笑。
“你似乎开始怀念这片土地了?”嘶哑的声音发问道。
伫立着的男子转过身来,俊美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哂笑:“几年前的我,确实是这样想的。”他的声音如金石铿锵,清亮有力,与嘶哑嗓门偶尔散发出的邪气不同,他的身上并没有任何不洁的气息,只淡淡的流露出一丝宁静淡远的自然气息。
那嘶哑嗓门似乎极为厌恶男子身上的自然气息,只向前走了没几步,就远远地停留在那男子身前几尺处。
那男子看他一眼,嘴角露出了一丝浅笑:“鸫,黑晶石的融合似乎十分顺利。”
那嘶哑嗓门微微颔首,这个隼,一不过起搭档了几年,就已经让他愈发看不懂了,反而自己的秘密,似乎让他知道了几分,想到这里,他嘴角的冷笑渐渐消失,反而带了一抹忌惮。
那被唤作“隼”的男子却并没有在意同伴的变化,他只是静静眺立,似乎看不够银夜森林的景色,他的目光由坚定变为迷离,又由迷离变为缅怀,最后精芒散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空寂与默然,身上虽还散发着自然的气息,但脚下的花草却渐渐枯萎,此情此景,显得无比诡异。叫做“鸫”的男子,只是在边上默默地观察着发生的一切,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