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无四季朝暮变化,时间却也同样流逝着,但子卿坐在古树之下,玉砌的桌面冰凉剔透,黑曜石制成的黑色棋子更是圆滑上手。
面前的颜慕正带着笑看着面前的棋局。不久前四殿下和六殿下相继去了凡界,天界能与子卿说的上话的就只有半夏与颜慕。半夏也无琐事,偶尔被排遣去打理仙草,其余时间几乎都跟着子卿。只是子卿似乎不大喜欢与半夏单独在一起,颜慕话不多不少,做事也有分寸,倒是很合子卿,于是,还没有什么官职的颜慕便常被找来天宫同子卿下棋。
“殿下,只差一子,颜慕便掌控全局了。”颜慕好心提醒面前皱眉的女子,眼中带笑,虽然子卿棋艺不精,但毕竟正在兴头上,他也乐在其中。
子卿却是拾起一枚棋子,面带不满专心看着棋局,似是没有听到颜慕的提醒。
最终子卿心里叹气,单靠自己果然技不如人,还是被颜慕杀得片甲不留。子卿有些不愉快,却是镇静站起身准备回宫。
颜慕在身后施法将棋子归位,看着子卿离去的背影,不着调地说道,“殿下,不论如何,颜慕此生,只愿追随殿下一人。”
低阶女官从一旁过去,并未埋头,却垂眸不曾侧眼看过来,恍若未闻。子卿沉着脸,回过身看着一本正经的颜慕,“恭维的话我听得多了,可惜了,我不吃这套。”
颜慕却是没有回答,玉桌上的棋子已经全部归位,颜慕站起身,向子卿行了一礼,“颜慕对殿下之心,绝无有二。总有一日,殿下会看见的。”
京师入冬后气温下降极快,颜清楼的客人倒是少了一些,颜慕腾出了时间与其他人待的时间多了些。偶尔晚间还会带着殷茴出去逛着街巷,只是子卿越发不愿意出去,几乎一天的时间都呆在奕青阁。
自半夏上次来过之后,子卿一直心绪不佳,私下调查什么事,却不肯说出来。颜慕自是更多和子卿呆在一起。奕青阁的紫薇树突然多了一道伤痕,颜慕第一时间便发现了,自是猜到子卿与什么人动手了,只是问过一次,见子卿不愿回答,并且没有受伤后便不再过问。
宁俞本是行医为生,修书一封交代好事情准备留在京师,颜慕便在京师中平民百姓较多的地方购置了一处院子暂时置放药材,至于店铺,并不那么容易就能寻到位置好的。宁俞倒是觉得没关系,在京师中到处逛着。偶尔还会到百姓聚集的闹市中义医,来者不拒。只是药材还有限,宁俞便打算找个时间亲自去山中采药。对于子卿仙根之事,虽说回到天庭也许便能找到制止甚至康复的方法,但毕竟尊重子卿的选择,并未再过问。况且他也要就在京师,有个照应。
殷茴本就来没什么事,周敛忙着处理公事暂时搁置了亡妻的事,并未找她的麻烦,因此她也乐得清闲,常常去找颜适闲扯,颜一辰的古琴也时常被殷茴摆弄。但是就算天天跟颜一辰待在一起,似乎始终不来兴趣。殷茴不断问,这个颜一辰当真是自己的情劫?还是说,周敛才是。
街道上出来闲逛的百姓少了些,像这样出门自带喷雾效果的天气,的确还是呆在家中才暖和。
周敛刚从宫中出来,同守卫的侍卫打了个招呼就往回走,虽然许多之前因为养伤堆积的琐事还没有完全处理好,但都只剩下细枝末节需要收尾罢了,上次皇上给他的任务也委派了其他人完成,倒也没有造成多大的麻烦。出来前先让下人去安府打了个招呼,安轻邑倒是没有在府里,这样更好。
安轻邑来瞧过他几次,他醒了之后也来过,趁着颜清楼和颜姐姐忙着,又调查了一番。只是当时在家中不太方便细说。
安璐梳起头发,自己扎了个马尾,李岩知道周敛受伤后跑来安府找安轻邑问了这事,她也就躲着见过他几次。虽然她不明白李岩既然担心周敛,为什么不直接去周府,还要来找她四叔。不过也好,李岩长得不难看,声音也不难听,为人也不坏,印象倒还是极好的。本来跟四叔父说好今日是最后一次偷偷带她出来,以后就要好好呆在府里了,结果有小厮跑来说周敛正找他。
轻轻叹气,于是四叔父就让自己先到处溜达一下,他先去见周敛了。
巷口有人吆喝着船灯,石铺的街面带着潮湿的灰尘,混合着冬日的寒冷黏在一起。这一带都是平民百姓,或者是富商移民,倒是挺和谐的。
安璐侧过街口,瞪大眼睛,以极快的速度低头走过,若是没有看错,刚才那对男女中的女的,可是尚书府的六小姐?安璐啧啧嘴,平日里总是听别人说尚书大人是难得的好官,待人和蔼宽厚,为人为官低调不阿,以前安老爷过寿还见过一面,的确不怎么摆大架子,怎么养的女儿都这么胆大妄为。三女儿私奔,六女儿单独跑到这儿来。
还好没被看见,尚书六小姐被骄纵惯了,年纪也不大,直接杠上了以后难免来找麻烦,安璐耸肩,把自己女扮男装到处溜达的事抖出去了,恐怕以前的那些事都要被翻出来。
安璐心里惦记着,那男子究竟是谁,看着面生。恐怕也不是什么宗亲子弟,啧啧。走了大半个街,直到看不见那两人,安璐甩甩头,才站直了身子,不管他们了,刷得打开折扇,摇晃着扇子正大摇大摆走着,一面还瞧着沿途商贩的小摊。心里正高兴着,身后却有人在喊,“陆小兄弟?!”
安璐并未转身,直到这声音连续了好几次并且越来越近,才终于回头,看见李岩望着自己,才意识到,是在叫自己。李岩顶着玉冠,腰间挂着上好的玉佩,一见安璐转身,挑眉穿过人群走上去,“又瞧见你了,你怎么在这里闲逛,就你一人?”
安璐看了他两眼,假意咳嗽两声,压低了嗓音,“是啊,正好经过这里,李兄你怎么也在这边?”
“方才安兄叫人来约我喝茶,说是周兄忙完了,说些事。就在这附近,你刚刚可看见他们了?”李岩漫不经心四处瞅着,有时还踮脚看看前边,李岩本就生的高,踮起脚后安璐仰头才看见他的脸。
“如此,我见过了,就在那边,”安璐深吸一口气,摸了把自己的下巴,李岩白白净净,下巴弧度刚刚好,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不过我还有些事,就没跟着去,李兄你先去吧,他们应当在等着。”
“成,陆小兄弟你忙吧,告辞。”
安璐看着李岩走远,啧啧两声。李岩在太尉府地位也不低,深得长辈喜欢,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不像她,做什么都要偷偷摸摸,就连终身大事也半句话都插不进去。也不知道那陆远家到底怎么样,要是规矩太严,以后日子就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