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收钱办事的人力资源服务公司把计划做得十分漂亮,南北的人力资源总监May上楼来向凌天元报告最终的活动地点的时候他正在打电话。他示意May坐下稍等候站在窗边继续通话。
办公室里都说凌总是位很和善的领导,首先是没有富家公子的吊儿郎当,再是没有财大气粗的无可理喻,这会儿May听到他这般温柔的声音通话,觉得大家平日里对他的赞赏实在是不够,就算她自己已婚几年,也不免因为这温柔的语音语调而软了心房。
“今天就请假吧,行,我知道,让沈远陪你去,我下了班来接你。好,你起来,喝点热的东西。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乖啊。”他挂了电话,笔直地站在窗前凝视了几秒,这才调整好情绪转过身来,坐回办公桌前,“什么事?”
“呃,是这样的凌总,我上来跟您汇报周末的拓展活动最终方案。定在西边郊区的一个活动场地,我已经跟那边定好了。这是那边的图片,您看一眼。”
“嗯,挺好的,不错。”凌天元接过平板电脑,“周末我和常总也到场,你回头把具体地址发给我。”
人力总监听闻了很开心,说如果凌总和常总也到,那效果一定更好。见凌天元虽然还带着平日里的礼貌,但明显心不在焉,她该说的公事也说完了,说那我下去了。
下属走了,他脸上的神色也全都淡了下去。
方才的电话是潘思圆打来的,不知怎的,元宵节过后总是频繁梦见父母,昨夜更是梦魇了一整晚。梦到和父母通最后一次电话,梦到车祸的现场,梦到空荡荡的房子,梦到突然又出现的父母……她又累又伤心,好几次迷糊醒过来知道这是梦,却又不舍得睁开眼睛,就算那边是父母飘忽的身影,但她至少还能说说话。
最后半梦半醒哭得无法呼吸,她这才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了,却没有母亲叫她起床。心又疼又空。
她给凌天元打电话,胡乱地说着这些日子的梦,讲了快半小时才真的清醒过来,说今天不想去上班了。他好生劝着哄着,说那去心理医生那里坐坐,这几年他同思圆的心理医生私交变好了,临时约个急诊倒也不算难事。
凌天元搓了搓脸,给常正打了个电话:“你那边谈完了吗?”
常正带着市场部的人去另一家有名的地产公司谈项目去了,因为是第二次接触是比较关键的节点,接到电话觉得有些奇怪,以为公司出了什么急事:“第一轮结束,这会儿茶歇。怎么了?”
“哦,我是在想啊。你晚上给思圆打个电话,约她跟我们参加拓展活动行不行?”
“嗯?”常正握着手机走到展会厅的一个角落,天元明显是知道今天会面重要性的,这会儿却沉不住气因私事打来了电话,“出了什么事?”
“她这两天情绪不好,我待会儿去心理医生那接她。”
这时候常正的工作助理过来轻声提醒:“常总,这边快开始了。”
“稍等。”他回复,深呼吸了一口气,“你先去吧。我这边结束了联系她。”
这几日倒春寒,又下着雨,她裹着大披肩低头走出医院的大楼,凌天元连忙撑着雨伞快步跑过去:“怎么不打伞?”
“嗯?反正雨也不大。”她吸了吸鼻子。
“沈远呢?他怎么不在。”凌天元方才就环顾了停车场,没发现这小子的身影,这会儿也没跟着一起下来。
“他下午还有课。送我过来我就让他赶紧回学校了。”潘思圆解释道,“天元,我有点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凌天元赶紧替她拉开车门,小跑回驾驶位收了伞发动汽车,又调了调暖气的风向:“想吃什么?”
“什么都想吃。”她回答地有点没有底气,“什么都想吃一点。”
他张了张嘴,本想开口斥责说是不是这一周自己又不吃饭,这会儿缓过来了又暴饮暴食。到底这几年长了年龄,话到嘴边忍住了,把车开出停车场:“跟我回办公室,什么都吃一点,我下午还有点事。”
潘思圆想回家也是一个人胡思乱想,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前台秘书看见凌天元回来赶忙站起来,把几袋外卖提起来:“凌总,是您的外卖?”
他点点头:“凉的热一热,剩下的送到我办公室来。”潘思圆忙上前去,挑出装粥的袋子伸手摸了摸,还烫着呢:“不用了,粥都是热的,其他也不用加热。谢谢。”
凌天元本来已经转身向办公室走,这会儿又停在原地等她,替她提了几个袋子:“买了些什么,这么多。”
前台行政秘书是实习大学生,之前也从来没在公司见过潘思圆,误以为是老板娘,两个小姑娘压低声音红着脸正在兴奋的八卦。被回公司的常正和另一位副总抓了个正着:“什么事那么兴奋?”
“常总,副总。”两人立马撤下了脸部的兴奋,装作没事的样子。
常正本就不是一个八卦的人,向前台行政点头致意,往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路上却隐约听到她俩又开始叽叽咕咕,说是之前怎么没听说过凌总是有女朋友的呀云云。他想,该是把思圆接过来了,走到过道坚定地往右拐了去。
“进。”
常正走进凌天元的办公室,见他在办公桌前看着文件,潘思圆蹲在茶几边上。茶几上赫然摆着一桌的餐盒,透明矮圆柱状的塑料盒装着米色的粥,旁边搁着一小盒咸菜,中间放着一盒寿司拼盘,再远一点是六枚装的杯子蛋糕……他道:“好丰富的,下午茶?”
“你吃饭了吗?”凌天元问。
“吃过了,跟那边在外面吃的。”他在茶几另一头的沙发坐下来脱掉了正装外套,并没有问明明是上班时间为什么潘思圆坐在这里吃东西,“看你吃得挺香。”
潘思圆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好不容易把嘴里的寿司咽了下去,她拿起调羹喝了一口粥:“你想吃什么也吃一点吧,杯子蛋糕?”
凌天元想说常正不喜甜食,却见他随手挑了一个送到嘴边真的吃起来,目瞪口呆地把话又吞了回去。
“对了,刚好你也在这儿。我们周末去近郊做素拓训练,你也来吧?看了人力资源部的策划图,还蛮有意思的。”常正一边用手撕掉杯子蛋糕下面的装饰纸,一边用询问天气的随意语气发出邀请。
“你们要做素拓?”潘思圆问,“不是有May了吗,我就不去了吧。”
“周末有安排了?”常正近一步问。
“……倒是还没。”潘思圆如实地回答,只是不想出门而已,“你们去几天?”
“就一天的事儿,不想过度。周一还得回来上班。”凌天元抬头加入他们的谈话。
思圆喝粥的动作慢了下来,放下筷子伸手够了一个杯子蛋糕一口一口慢慢咬着。今天心理医生说得最多的无非也就是让她恢复年轻人正常的社交生活,有时候多些嘈杂的声音,可以覆盖掉内心的恐惧。其实她与之前对心理医生劝慰的抵触已经有很大不同了,几年之后,时间抚平所有最激烈的伤痛,接受现实,既然生死之间她无法跨过去,积极地尝试总比困在梦魇里哭泣好得多吧。
“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