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四月的江南水乡,杨柳依依。
天刚亮了,河堤旁的小木屋里,如花开了门出来,靠在门边继续织她的锦。此时她穿针引线,在紫色的锦缎上织出大片蝶恋花。那一年,她送他上京时为他绣的手巾上,也是这幅图案吧?
那一年,如花还是豆蔻年华,和许多那个年纪的女子一样,她心中也有想要托付终身的人。
那是一个和她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少年,有着高远的志向。她从小便坐在案边,支着头,静静地看他读书。
少年读书的时候,很是认真,也很是拼命,案前一坐,往往便是一整天。他偶尔会抬起头来,冲她一笑,她便回他一个鼓励的笑容。而更多的时间里,他是无暇理她的,她也从未介意过。他提笔的时候,她为他研墨,夜色来临了,她为他掌灯,直到他最终不支伏案而眠,她默默为他披上寒衣,待第二天他醒来,温热的小米粥已然熬好,摆在了案前。
日子过得沉静而幸福,只是布衣衩裙,粗茶淡饭,她也很满足。阳光从小木屋的天窗里照下来,她能看清少年脸上细微的绒毛,还有他思考的时候,微微蹙起的剑眉。这么多年过去了,在她记忆中的少年,就只剩下这些画面。
(二)
那一年,少年要上京考试。恰逢柳树飘絮的时节,她站在堤上,少年站在舟中,背着她彻夜为他整理的行囊。
他在客舟中向她挥手,扯着嗓子喊,是年少人特有的明亮声音:
‘’待我金榜题名,定要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娶你为妻!你一定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少年的声音渐远,小舟也随江水而去,成了遥不可及的一个点。她站在原地久久凝望,柳絮飘飞,痒痒的贴在脸上,她伸手去抹,才发现眼泪已经****了双颊。
那一年,她记住了少年的誓言。当时记忆如此深刻,才足以支撑起这以后漫长的等待。
她将小木屋改成了简单的茶酒肆,白天一边做女红,一边望着江水尽头,偶尔有异乡人打马经过,她便向他们打听远方的消息。每到晚上,小木屋里总有一灯如豆,那是她点起油灯,看是否有夜晚归航的船儿,载着游子心回归。她想,夜里点着灯,他坐船回来的时候,看见了这微弱的光亮,也不至于忘记当初的家在哪里。
只是,她和他都还是太年少,不知道这世间的事情,往往没有设想的那样简单。青春和江水一样流走,她这一等,便是18年。
(三)
一句低声的询问,唤回了如花的思绪。
‘’姑娘,可否卖我一碗酒喝?‘’
她一惊,匆忙走进屋里,倒了一碗酒出来,那游人收住缰,接过了酒,凑上去便喝。从他一身青衫来看,应是为官之人,虽不是显贵,也必定是学子出身,考过功名的。只是,这男子脸上颇有些风霜,眉间的皱纹尤其深,想必这些年的仕途并不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