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在他眼里自己不是陆家人。虽然在这里生活了多年,也不若他未过门的儿媳来的亲厚。丁薇心头不可抑止地涌上仓惶,酸涩,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低着头,像是恭敬的模样。
陆老越过她的头顶,隔着众人喊:“小瑜,扶我这把老骨头上去。”
江小瑜整个晚上都没有与陆少辛有过一个眼神交汇,可是她不傻,陆老今天处处在给她撑腰。听到呼唤就马上站起来,小跑着过去搀他。两人状似亲昵地上楼,隐隐可听到陆老说:“我老头子最近有点失眠,一会儿给我读点报纸。”
那口吻和模样,就像跟自己的亲孙女一样。不,他对陆少涵都不曾如此。丁薇眼中是羡慕和酸胀,陆家二婶眼里是嫉妒。至于其它人,似是没人在意这些,或者只是不露声色。
陆老上楼后,其它人也已经陆陆续续离开。
丁薇走出别墅时,陆家二婶刚送走楚菀和陆少毅,正准备坐电瓶车回自己住的院子。
“送你一程?”陆家二婶突然转身看着她问。
“不用了,谢谢二太太。”丁薇回答。
陆家二婶看着她,虽然人长的不错,也算是山沟沟里出凤凰了。她与她也没什么仇,可是就看这女人不顺眼,大概向着大房的人,她都觉得不顺眼吧。
“没事就离开吧,你也不是陆家什么人。都长大了,也有了负担自己生活的能力。在外面多光鲜啊,何必回来看人家脸色,被外人看到了还说闲话。”声音冷冷的,一点面子也不给。
反正她也没什么背景,陆老也不会支持她嫁给陆少辛,平日里总要看这个那个的脸色,对她倒是不用客气。
丁薇低着头,没有答话。直到她步上电瓶车离开,她仍站在那里。虽然是盛夏,晚间的山风还是带着凉意,她站在那里的身影显得单薄而孤立。须臾,才慢慢踱步走开,渐行渐远。
陆少辛出来时,正将陆家二婶那些话听进耳中,要走过去时却被母亲一把拉住。
“你爷爷的态度已经很明白,你还是最好与她保持距离吧。”陆妈妈劝。
其实儿子对丁薇的感情她一直看在眼里,可是两人性子又都太闷,所以一直别别扭扭的。根本不合适。不过是丁薇这几年并不在国内,她一直持观望态度,也就没怎么上心。其实即便上心,儿子的是她还是管不了。可是现在明显也不一样了,江小瑜已经作为他的未婚妻住进来了,而且很得陆老的喜欢。如果陆少辛还与丁薇纠缠不休,弄那些绯闻怕是不好。
陆少辛闻言看了眼母亲,她虽然活得表面像个豪门太太,可是一辈子没有主见,唯唯诺诺的,过得很是窝囊。爸爸一年回来不了几次也就那样,唯一聪明的倒是知道讨爷爷欢心,这是她唯一可以陆家立足的地方了。
“陆少辛。”陆妈妈被自己儿子眼中的嘲弄刺伤,喊的有些恼怒。
可是他纵然再看不起,陆妈妈还是自己的母亲,收回自己的手,低声说:“我回去了。”
“哎,你不等江小瑜……”陆妈妈在后面喊。
倒不是真的偏向江小瑜,两人私底下怎样她也不太关心,只是觉得他此时该做做样子。
陆少辛却置若罔闻,就那样离去。
彼时,江小瑜陪陆老说了会儿话,看他渐渐有了困意才离开。天色太晚,她从主院的别墅里出来,佣人已经细心地为她叫了车。她坐上车子后,被直接送到了陆少辛住的院子。
两人自那天在公寓不欢而散之后,几乎没怎么碰过面,就算碰到也都是互相无视的模样。除非工作上的事躲不过,说话的声音也是沉到骨子里。其实就算江小瑜很会调节自己的心绪,这样的气氛还是带着无形的压抑,以至于她从电瓶车上下来走近院子的时候,脸上轻松的表情都有些不自觉地收敛。
“三少奶奶回来了。”王嫂显然已经收到主宅那边的吩咐,在这里早早等待。
江小瑜微微颔首,目光扫了遍室内。空空寂寂的,不见一丝人影。
“三少在楼上。”王嫂以为她找陆少辛,便直接告诉她了。
江小瑜又点了点头,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然后打开电视。
王嫂见她并没有上楼休息的打算,便去厨房给她倒了杯水来。
时间其实也不是很晚,不过这万物寂静的,感觉好像就适合睡觉。而且王嫂虽是佣人,这院子里长期没有人在,她想王嫂的生活作息必然也是规律的,便说:“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王嫂应了声,然后往自己的房间走,还是迟疑地转头看了她一眼。她迳自找了堆零食出来,鞋子早就脱了,盘腿坐在沙发上咔嚓咔嚓地嚼着薯片,盯着电视的脸很专注。看起来倒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就是感觉怪怪的,直觉她好像并不愿意上楼去。不过都是主人家的事,她有些是不能过问的,便回了房间。
影视墙的大屏幕上播放着生死绝恋的言情剧,男女主角哭的稀里哗啦的。客厅里的大灯关了,只开着天花板周围一圈的小灯,屏幕的光线忽明忽暗地打在她的脸上,那表情怎么看怎么有点麻木。
陆少辛端着杯子下楼的时候,站在二楼拐角的围栏处,手肘搭在上面,身子前倾,正好可以将下面的情景收处眼底。
满桌子的零食,她手里还捏着一颗开心果没有放进嘴里,看着那堆堆拆开的袋子。若不是亲眼看着她吃的晚餐,他都怀疑她饿成什么样了。也不知注视了多久,她像有感应的,目光终于从电视屏上移开,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
“吃那么多,不怕睡觉胀气么?”明明他偷窥,被抓了个正着还能神情自若,可是这张脸皮不止冷,还厚,堪比城墙。
“放心,我晚上在客房睡,不会防碍到你。”声音明明那么平平淡淡的,没了平时的尖利和张牙舞爪。让他原本预备了一肚子讽刺的话要说,就这样被轻飘飘的噎住了。
掀唇,嘴里也没有吐出一个字来。似是停顿了那么一下,才不服输地说:“求之不得。”然后直起身子,转身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