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殷子君在练功!
哦!
那个,正确了说,他是在破竹。
先用铸砻刀在竹子的两端旋切一圈使得断口齐平,然后左手握着竹子尾端,右手持刀,刀口斜着角度削竹节上那一圈凸起的节线,这个步骤有个名堂,叫“纂竹节”。
纂竹节主要考验的是左右手的腕力配合性能,左手转竹,右手转刀,360度无死角一气呵成,节线切口光滑,跟竹子青皮齐平。
北殷子君自小便被父亲带着练习纂竹节,从手指大小的小山竹练起,随着岁月的增长,练习的竹子也跟着由小到大,到他八岁那年,他已经可以将尺大的整条毛竹的十几圈节线不换气纂完。
一般来讲,篾匠们都要将竹子架在木马上纂竹节的,但他的父亲却不允许他这么去练习纂竹节,而是要求他必须用手提着竹子去完成纂竹节这项技能。
小时,对于父亲的不近人情的严厉,他是很抗拒的,直到他六岁那年,他才逐渐理解了父亲的苦心,又或者说习惯了父亲的不近人情。
心里回忆着小时与父亲在一起的一些片段,他手中的竹子越转越快,竹子的尾端由初时的水平逐渐上扬,当他将最后一圈节线纂完,整根竹子已经呼啸有声,左手松开的瞬间,整根竹子便旋转着笔直射向天穹。
父亲说,这一招叫做“青龙啸月”,理通“柔极而刚”,劲出“旋转之势”,“势从天地之气”。
腾身将飞空的竹子拽回,开始第二道工序,破竹开片。
却没想到,他那一招“青龙啸月”引发的巨大的动静,引起了城里人的好奇心,先是附近的街坊走到铁老汉家瞧新奇,然后经过铁老汉门口的不少市民驻足观看,慢慢的人越聚越多,竟然将整个西门大街堵了个水泄不通。
北殷子君早已有了预见,因此他只是淡淡的睃了一眼那些挤进院子围观的人,便心无旁鹫的继续手中的工作。
人,遇到新鲜事物时,都会产生一股难于压抑好奇心,所以,有人围观他铸砻也是自然。
先将竹子对半剖开,打平竹腔内竹节,再将剖开成了两半的竹子开成均匀的八片,第二道工序就算完成了。
第三道工序便是剖篾片了,用刀将开好了的小竹片分层,竹片的厚度一般在1厘米左右,用刀可以将其分成三四层甚至十几层,当然这取决于用途和关键的手艺。
编制砻身外壳的篾丝要求偏厚一点,所以他将篾片分成了三层,连着青皮的头层和二层黄,厚度掌握在2.5毫米左右,余下的连着竹馕的一层丢弃不用。
第四道工艺是拉篾丝,先将分好层的薄篾片用刀刮光滑,再分成3毫米左右的篾丝,分好的篾丝再用刀刮一遍,使得篾丝粗细均匀,表面光滑无毛不扎手。
可,手中的篾丝才刮了不到一半,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此时的小小的院落里,不知不觉的挤满了瞧热闹的人群,刮好的篾丝竟然没地儿放置。
“铁老伯,有更宽敞的地方没有?”北殷子君高声问正在为进门的街坊们倒茶水的铁老汉。
“要宽敞,只有西门口广场了。”铁老汉有些无奈的道。
“西门口远了点呐,这些个材料,尤其是这些晒好的黏土……”北殷子君有些为难的说道。
“让让,让让!”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威严的吆喝,不多会,几位一身皂衣的巡城卫挤到了门口,其中一个小队长直接挤开人群站到了铁老汉面前。
“小民见过陈队长!”铁老汉低头弯腰的朝小队长行礼问好。
“铁老汉,你家里搞的什么事,竟然把整个西门大街都给堵了。”陈超寒着脸朝铁老汉喝道。
“启禀陈队长,事情是这样的,老汉家里的木臼坏了,所以找了演武堂的一位匠师过来。”铁老汉急忙解释道。
“演武堂的?”陈超狐疑的走向不动声色的盯着他的北殷子君,站住后问道:“你是演武堂那一院的?”
“白鹿院!”北殷子君道。
“据我所知,白鹿院不出匠师吧?!”陈超体内劲气透体而出,压迫着北殷子君喝道。
“以前不出不代表现在不出。”北殷子君衣袖轻扬,将陈超迫向他的威压荡开,淡淡道。
“嗯!”地元六转四层的威压被北殷子君轻轻化解掉,陈超喉中发出一声轻咦,气势再提二分,再次喝问道:“你根本就不像是要打造木臼,根本就是旁门左道。”
“我要铸造的东西叫做‘砻’,脱稻壳的速度胜过木臼千百倍。”北殷子君弹指再次化去陈超施加过来的威压,再次不亢不卑的开口道:“至于你说的所谓‘旁门左道’,只要能造福于民,使国家生产力得到提升,旁门左道又如何?”
“哼!好一张巧嘴,我东皇国的生产力岂需用旁门左道去提升?本卫看你根本就是魔门奸细,在此妖言惑众,来人,拿下!”陈超根本不相信北殷子君,一声厉声叱责之后,大手一挥,命令手下拿人。
“好大的威风,我青州学院演武堂的人,岂能说拿就拿。”声到处,一位紫衣少年飘然而来,立在铁老汉家屋脊之上,脸色不善的盯着陈超和闻命走进院子的两名巡城卫。
“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莫非你演武堂想脱离东皇法度之外?”陈超抬目看向屋脊上的紫衣少年,冷冷道。
“呵呵!法度?”紫衣少年闻言冷冷一笑道:“你有何证据能够证明我白鹿院师弟违反了东皇法度?”
“地上这些和他口中所说的所谓‘砻’,便是证据。”陈超道。
“地上这些,全部都是产自青州本土的竹木泥土,与魔何干?至于我要打造的‘砻’,你没见过,凭什么去判断就是旁门左道之物甚至魔物?”北殷子君朗声道。
“说得好!”紫衣少年赞许的朝北殷子君点点头:“师兄我支持你,我倒要看看,谁敢不分青红皂白的在我莫问面前拿人。”
“多谢莫师兄信任。”北殷子君朝屋脊上的莫问拱手感谢道。
莫问,青州学院演武堂紫霞院排名第二的精英弟子,年仅十八岁,一身修为便已经到达了地元七转,之前一直在外历练,北殷子君进入演武堂半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我巡城卫代表城主府行事,你公然与城主府作对,来人,将之一并拿下,押入大牢。”陈超大声下令道。
“哼!城主府又岂能为所欲为!”
一声冷哼起,几条人影唰唰现身,站到莫问身边,手中剑直指欲要动手拿人的陈超五人。
“陈队……”仗剑前行拿人的四人迟疑却步,看着陈超迟疑的请示道。
“放迅,招卫所支援。”陈超大声命令道。
“慢!”
一声大喝由远而近,瞬即,一位蓝衣中年掠屋脊而来,落到院子里,身边紧紧跟着两位黑衣劲装青年。
“城主大人!”
“是城主大人。”
“是吗?”
“真是城主大人来了。”
看到蓝衣中年之后,围观的人群一阵激动的骚动,叽叽喳喳。
“城主大人!”
陈超入职巡城卫才一月零几天,尚未有见过城主李宁,听到群众的议论他才惊觉面前的中年人是城主大人到了,急忙单膝跪地拜见。
“你是?”城主李宁盯了陈超一眼,方才冷冷道:“西门豹呢?”
“启禀城主,小人是陈超,刚刚入职半年,西门队长今天休假。”陈超恭恭敬敬的答道。
“让他给我滚过来。”李宁怒喝:“陈超,本府给你十分钟,若是不能将西门大街疏通了,自己去黑水大牢坐着。”
城主李宁很是恼火,本来高高兴兴的出来西门大街溜一圈,看看民生的,结果,他南街才走到一半,侍卫就禀报说进入西门大街的几个街口都堵死了,根本进不了人。
“你说什么……”听到侍卫的禀报,李宁有一刹那以为自己听错了,回过神来,急忙追问道:“西门大街怎么堵了,出了什么事?”
“启禀大人,是西门街上的铁老汉家的木臼坏了,请了学院演武堂的匠师过来帮忙。”另一名前行侍卫飞奔而来,禀报道。
“可知道请的是哪一位仙师?”城主李宁问道。
“是一个少年。”侍卫禀报道。
“你说,这位仙师还是少年?”城主李宁再次惊讶了。
“是的,大人。”侍卫肯定道。
于是得到回答的城主李宁,便带着近侍飞檐走壁而来了。
“你就是铁老汉?”遣走陈超之后,李宁转身就看到了伏在地上铁老汉一家三口,于是放缓了口气道:“起来说话。”
“是,城主!谢过城主。”铁老汉急忙从地上站起身来,再次向李宁行礼:“小民见过城主大人!”
“免了。”李宁轻轻一摆手,看向了静立一旁的北殷子君:“小子十几了?”
“青州学院演武堂白鹿院弟子北殷子君见过城主!”北殷子君向城主李宁拱手行礼道:“小子今年十二岁。”
“嗯!”李宁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道:“向本府说说,你准备的这些材料,作何用?”
“启禀城主,小子我准备为铁老汉铸造一座砻。”北殷子君道。
“龙?”李宁闻言诧异,眼睛狐疑的再次瞄了瞄地上的竹木泥土物事,目光移回到北殷子君脸上,有些惊疑的问道:“你打算用面前这些俗物去造出一条龙来?”
世人都不曾见过那种用于脱稻壳的砻,眼前的城主大人也不列外的把他口中说的“砻”当做神“龙”。
“大人请看。”北殷子君蹲在地上,拾起一根竹篾,在地面上写下一个大大的“砻”字,然后解释道:“我要打造的是这个‘砻’。”
“哦!”城主李宁看着地面上这个大大的“砻”字,心中很想说自己没读过甚至见过这么个字,但想想自己身为一城之主,威震一方的大佬,若是说出没学过这么个“砻”字,岂不有失身份,所以干脆一带而过的额首道:“本府知道了,来人,帮这位少年仙师把东西搬到西门广场去,让大家瞻昂下仙师的铸器之术。”
恰巧,此时巡城卫首领西门豹带着一对兵卫风风火火的赶来了,被城主李宁一顿劈头盖脸的呵斥之后,低眉垂首的带着兵卫将地上那些用于铸砻的材料一并搬到了西门广场去,在依照北殷子君的要求一一将材料放好之后,又自觉的率队担负起了维持秩序的重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