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那个声音是轻，不如说是虚弱。
地牢的门又关上了，一片漆黑闷热。
囚犯根本不是人，就是一群关起来自生自灭的畜生。
维迦的意识已经很模糊很模糊了，他不敢再动身体，就这么保存着最后一点体力。旁边的那个女孩儿，手一直按着维伽的额头，一丝一丝微弱的生命气息断断续续地传来。
维迦开始模模糊糊地想，如果自己离开了这个世界，有谁会为自己伤心呢？
杰莉米……你会为我伤心吗？
“你……爱我吗……杰……米……”维迦颤抖的，龟裂的嘴唇无意识地吐出这几句话。
“别说话了……”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同样虚弱，只比维伽要好那么一点。
又过去三天。
空气里已经弥漫了一股臭味儿，已经有人死了，发霉了，腐烂了。维迦却坐在角落里，虽然皮包骨头，但是神智却很清楚。
他恶狠狠地咀嚼着，汁水在牙齿的撕咬下发出的声音充斥了这个黑暗的空间。
维迦实在是饿坏了。
约德尔人并不是善于吃苦的民族，维迦这么想着，残忍地笑了笑，继续吃。他的身后是一个女孩儿，和维迦一样，是一个身形渺小的约德尔人。
女孩儿的气息很微弱，不过让人放心的是，她的呼吸还算平稳。
“维迦……”女孩儿绝望一般念着这个她三天前刚知道的名字，“我也想……”
“闭嘴。”维迦咧了咧嘴，用牙齿撕下一块肉，“你不能吃，你死都不能吃。”
女孩儿想哭，已经没有力气了。
“你不能吃知道吗，我一个人做这种事就够了。”维迦把那只胳膊扔回了尸体旁边，狰狞地笑了笑，“你看着，璐璐，他们都要死的，杰莉米，诺克萨斯，班德尔城，瓦罗兰！都要死！！”
女孩儿弱弱地摇了摇头，“我……不想死啊……”
“当然，你不会死的，你不会。”
维迦嘴角流淌着尸体上的血渍，这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像一个男人。
比和杰莉米在一起的那一刻，还要强烈的感觉。
“不管这次发生什么，你要活下去。”
维迦捧着璐璐虚弱的小脸，挺认真地叮嘱他，之前璐璐已经用有气无力的声音说过让维伽不要再回来，维伽不置可否。
他只是要求璐璐等着他。
璐璐拥有一只精灵，它叫皮克斯，它能让别人变成体积很小的动物，但是只是别人。
在这样虚弱的状态下再释放魔法很明显是不明智的，尤其是一个只能帮助别人的魔法。
如果不用这个魔法，说不定能让璐璐多活上几天。
因为就算对那些被抓紧来的其他人用了魔法，璐璐自己也出不去。
璐璐“已经”想通了，她这样半死不活地拖延和死神见面的时间并没有作用，不如……不如让那个被心爱的人背叛的可怜人活下去吧，璐璐只是觉得很可惜，不知道下辈子能不能再遇到皮克斯呢？
“你出去了就不要回来啦。”维迦听着璐璐弱弱的声音，狠狠地咬紧了牙齿。
地牢的门打开了，维伽等了很久。
还是一样，几块发霉的面包，不过已经没有人去抢了，犯人几乎死光了。
一只松鼠把面包叼到了地牢最深的地方，还有那桶馊水。
狱卒啧啧了一声，暗想这里居然还会有过得下来的畜生。
他没注意松鼠悄悄从他脚边溜走了，自然他也没注意那只松鼠眼睛上有泪痕。
璐璐又活下去了半个月。
嚎叫沼泽。
卡尔萨斯看着面前的约德尔人，他可怖的头骨中两团跳动的魔法火焰因为许久没有经历过的喜悦而微微颤抖。
维迦双膝跪地，等着卡尔萨斯回答。
“我能教你，真的。”卡尔萨斯想要留住这个被仇恨，怨念和疯狂撕扯的约德尔人，他从没在一个迷你种族里感受到过如此美好的气息，多么诱人啊，卡尔萨斯心想。
“等你教会我，有人已经死了。”维迦没有看卡尔萨斯，“我恳求您前往诺克萨斯，如果您肯答应我，我的命是你的。”
“我不能离开嚎叫沼泽。”卡尔萨斯的头骨里跳动的森森白火刹那间明亮了，“为什么你如此愚蠢！你可知道百年来我从未要求别人做我的徒……”
维迦打断了他的话，“我是愚蠢，如果这是你的回答的话，这是一次难忘的会面，卡尔萨斯。”
“哈哈，有人会死吗？死亡是多么美妙的事情？为何你们要抗拒？”卡尔萨斯突然不再愤怒，平静地问维迦，“告诉我你的答案，如果能让我满意，我想我可能会给你力所能及的帮助。”
维迦沉默了。
为什么要抗拒璐璐的死亡？
维迦在脑中问了自己无数遍，为何要抗拒她的死亡。
“她救了我。”维迦说。
卡尔萨斯的骨架抖了抖，“哈哈，如果这是你的回答的话，你可以回去了。”
“我必须救她。”维迦握紧了拳头。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无意义的事，仅仅因为她救了你卑微的生命？！”卡尔萨斯问。
“她要离开世界的时候，还肯帮助我，我不能辜负她的期望。”
“哈哈，搞笑！就算是这样，她的生死对你来说毫无意义！”
“我……”
“她是你的什么人？！”
“恩人。”维迦握拳。
“不够！”
“救命的恩人！”
“不够！”
卡尔萨斯狰狞地笑着，全身的骨头都在颤抖，维伽的嘴唇被他自己咬出了鲜血，骨节发白，浑身冷战。
突然他松开了手，走上前去。
他低声对着卡尔萨斯说了一句什么。
“哈哈哈哈哈！！”
卡尔萨斯令人恐惧的狂笑回荡在嚎叫沼泽上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