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权的军用飞机场上,已经停了来接慕容离的专机。
执老元帅亲自将人送到机场,先是敬了个礼,然后才关心的叮嘱了一句:“公子请珍重。”
他关心是真心实意的,就像是一个老父亲担忧自己的孩子那般。传言道,慕容离是个心黑手狠的人,执彤多少也从当年的战友或敌人的悲惨结局里见识到了这人的厉害,但此刻,看着他瘦弱的肩膀撑起的一身军装,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也不过还是个孩子啊,比自己那不争气的孩子还小上几岁的孩子啊。
慕容离回礼,又淡淡的扫了一眼执明,终于还是松了口:“元帅也请珍重,上面……并不安生。”
被追了一夜,好不容易脱险,尚还来不及吃点东西,就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执明清楚的瞧见他眼下的疲惫。这是他第一次看慕容离穿军装的样子,在前往机场的一路上,他就这样一直看着,连眨一眨眼都舍不得。他分明不愿意慕容离以身涉险,但又拦不住。在夕照台的那席话也许是说服他了,可心里还是有那么几许不情愿,天下能人这么多,为何偏要是他的阿离。一直到慕容离换了军装出来,他终于再没有芥蒂,他的阿离,是个心怀天下的人,没有人比他更担得起这身衣服。
他把他放在心尖上,就更该尊重他的决定。
“阿离,你此次前去何时回来?”
他对他说,回来。因为私心将他归作他天权的人。
他问他,何时回。好像认定他一定会再回来。
他的手里还攥着出来时执明塞给他的几块蛋黄莲蓉糕,急急迈出去的脚步停了一秒,并没有开口,只是又回头默默的看了执明一眼,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踏上了直升机。
他不是没有听出执明话语里的含义,但是他给不了执明想要的答案。眼下瑶光局势不明,况且他来天权是为了弄清楚遖宿间谍之事,如今事情已经基本明了,他就没有再到天权的必要了。
这一点,他明白,执明也明白。
已经是午夜,天气不太好,四周生起了很浓重的大雾,慕容离瘦小的身影消失在迷雾里,无端的让人生寒。
“走吧,回去吧。”
执老爷子转过身,拍了拍执明的肩膀。
但是执明丝毫不为所动,目送着直升机缓缓上升,越生越高,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然后再也看不见。他不说话也不动,只是低头沉默着。很久之后,才轻声的又唤了一句:
“阿离……”
执彤身经百战,就算子弹从脑袋边飞过他也没怎么怕过,但现在,看着自己的儿子,他突然感到从头到脚的彻骨凉意。执明从小到大都是没心没肺的样子,哪怕是天塌下来他都能当棉被盖着,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是从来未曾有过的,就像是……魔怔了。
“公子,折腾了一宿,您先歇会儿吧,等回了瑶光,还指不定怎么闹呢!”
慕容离看了一眼手里的蛋黄莲蓉糕,小心的攥着,然后依着方夜的话眯起了眼睛。
“电报上可有提及总统情况如何?”
“没有。只说请公子速回。”
“嗯。”
想来事情并不乐观。
“公子,我有一事不明……”
“你是想问我既觉得所查之事与执彤无关,又为何要将萧然留下是吗?”
“什么都瞒不过公子……”
中指和无名指缓慢而有节奏的敲击着膝盖,许久之后他复又睁开眼睛,透过舷窗看着底下一路经过的山川河流。雾气很大,天色又昏暗,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黑暗里,只依稀能看出个模糊的影来。
“从前与他无关,不代表今后也不会掺杂其中。眼下总统那边的情形尚未明了,倘若瑶光局势紧张,很难保证他们这些个大军阀不会借机生事。”
权力是个可怕的东西,有多少人能抵住它的诱惑。
“有萧然在,一旦生变,我也可以放心些。”
“还是公子聪慧。属下明白了。”
执彤,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执明,愿我们终不至于沦为敌人。
“回去以后,给在天枢和天玑的人发个密报,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