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源前一段时间在外出差,但他每天都会准时给子秋打个电话。
前两天,通电话时,曾对子秋说:“想和她视屏聊聊天”,可子秋却说自己不上相,拒绝了,翰源这会儿非常的想她。
今天返回途中,一到机场,他就开始心跳加快,坐立不安了起来。于是他走到机场落地玻璃窗前,望着窗外湛蓝的海水。
子秋很喜欢蓝色。那天去实习学校,她就穿了件长长的、浅蓝色的羊绒大衣,和她高挑的身材、白白的肤色很相配。脚上是一双颜色稍微深一点的蓝色平底高帮的皮鞋,与衣服的颜色、式样都十分的协调。而且在翰源的眼里,那天的她:很时尚、很年轻,还很有气质。
想起了这一幕,翰源的脸上,立刻显出了淡淡的微笑,他微微眯起了眼睛。思绪乘着自己一声轻轻的叹息,仿佛穿透了玻璃,飞出了窗外,很远......
还记得读书那会儿流行用手绢扎头发。子秋第四年的时候,就经常用一块手绢扎个马尾。那块手绢是因为子秋在全省一个什么英语口语比赛中夺得了金奖,当时教他们英语的龚老师一高兴,便送给了她。听说那还是她爱人去苏州出差时带回来的,自己一直都还没舍得用呢!
那是一块质地、颜色都非常好、而且比一般的都要大一点的手绢。它薄如蝉翼、白如梨花,上面还缀着星星点点的、蓝色的花朵。扎在她那黑黑的、亮亮的、长长的头发上,别提有多漂亮、多清纯了!
“有一种味道叫做糖包子,有一种约会叫做××师范学校,有一种温暖叫做还记得曾经”,翰源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他在心底轻声的呼唤道:“子秋啊!你好聪明。原来这一切早被你三十三年前舔着嘴边往外流的糖水时,就轻轻言重了!”。
可那会儿,我和你的那两个哥哥还只当:爱说、爱闹、爱诗的你,有那么几分才气,所以‘随口拈来’。虽然确也觉得朗朗上口,私下里还经常嬉笑着‘鹦鹉学舌’来着,可时间越久,我们三人都越觉得你当初说得有多好了!你真的是冰雪聪明!你不愧是我翰源一生想要去抓住、更是我这一生都值得守候的女人!翰源此刻真的是感慨万千。
想到这些,翰源微笑的脸上,露出了几道浅浅的皱纹。但也伴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
只见他拿出手机----,打开了,可犹豫了一下、又关上,并迅速将它放进了上衣内侧胸前的口袋里。
有几个同事似乎注意到了离他们几步远、窗边的这一切,立刻被他的情绪所感染。有几秒,大家都没有说话。只见有人站了起来。他,便是翰源的老部下、老朋友顾滇源——顾局长。
只见他慢慢来到窗前,走到翰源的身边,站了一会儿,轻声问道:“怎么了?翰源!有什么事吗?还是哪不舒服?”
翰源知道他在身边,可听到他说话,才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停了一会儿,对顾局长说道:“走,过去坐吧!”,
他一转身走到位子前,等顾局长走近,和他紧挨着,坐了下来。不一会儿,翰源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大家似乎重新又找到了话题,都低声交谈了起来。
开始排队安检了。也许冬天,人们都喜欢往南方旅游城市跑的缘故吧,人很多,可快到他们时,翰源却离开了队伍,站到一边,稍稍背过身,打起了电话。
他站在那,一只手撩起外面敞开的西服,而另一只手虎口张开,卡在自己的腰上,低着的头等着电话,不一会儿听他清了下嗓子、抬起头,用很低、却异常温柔的声音说道:
“喂!对,是我。我现在在机场,正排队准备安检。大概要飞两个半小时的时间吧!你看?喂!在听吗?嗯......你下午没课吧?......我3点45分到机场。嗯,等会我的手机会关毕,你.....不过一下飞机,我会立刻打开的,嗯?......”,
“翰源!”是顾局在招呼他,他转过身,冲他微笑地点点头,嘴里清晰地说了句:“子秋!挂了”,
这时有几个随行的人,相视微微一笑。这也难怪,一贯雷厉风行的他竟然还有这么温情的一面!让人觉得反差似乎太大了!
这不,他刚挂断电话,便有人和他开着玩笑似的说道:“喂!小李,和谁打电话呢?”,这是一个年龄比翰源要长个五六岁,外表显得很斯文的男人,他是市工业局的局长,姓吴,是这次的领队。由于工作上的关系,和翰源在这次出差前就十分的熟悉,“子秋,名字不错!是个女人吧?”,是他在和翰源说话。
他见翰源不吭声,便笑着继续说道:“听你说话的语气,好像关系不一般啊!”,
翰源此时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微笑的回答:“吴局长!是,是一个在我生命中很重要的女人!”,
吴局长那张还带着笑容的脸僵住了,他也许不曾料到,翰源会如此直白的说话。安静了一会儿的队伍,不知谁发出了轻轻的笑声。
这像是给这位吴局长立刻解开了脸上的穴道,他的表情立刻恢复了平日里的柔和。只见他意味深长的点着头,嘴里:“哦!”,了一声,嘴角也立刻掠过了一丝微笑。
吴局长停了有两三分钟的样子,对站在身后的翰源低声问道:“怎么?终于想结束单身啦?那你可是双喜临门了。荣升县长之职,”再抬起眼睛看着他,收起笑容关切的问道:“唉,宣布了吗?这趟回去就该走马上任了吧?”,
翰源看看他,嘴角微微一笑,眼睛转而看着远处,似乎是有些答非所问的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现在只想,早一点结婚”,然后眼睛又回到这位局长那张充满好奇的脸上,轻声说道:“和她,子秋!”,说完脸上还立刻漾起了微笑。
吴局长立刻看到翰源的眼角有了几根明显的皱纹。于是他不易察觉的轻轻叹口气,转回身。此时他心里突然萌生出了一种近乎母爱般淡淡的柔情:翰源,你是该结婚了!别看你是条铁铮铮的汉子,但身边确实也该有个女人陪陪了。
想到这,这位老上级、这位外表有些儒雅的官员,眼圈有些发红了。他们俩谁都没再说什么,脚下随着队伍的移动前后紧跟、向前挪动着。
翰源一上飞机,立刻关闭了手机。他刚才特意将时间说得很准确,因为在他心里很希望子秋能到机场接他,给他一个大大的、然而却又是最最温暖的惊喜,他的内心在强烈的盼望着!此时他在心里默默的发誓:子秋!只要你今天能到机场,只要来!我李翰源这一生都将交给你!无论将来我俩如何,我都不会变!你都将成为我一生的守候......翰源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像是要休息了。
子秋早上起床,都会有了两遍“闹铃”。子秋将它们干脆还分了工。第一遍,是自己设置的六点的铃声:起床!第二遍,是翰源六点半的电话:算是提醒自己吃早餐!
自从翰源向子秋表白之后,他每天都会打来电话,有时会是好几个。但总有的电话,时间上似乎会不合适,子秋没有接。当子秋见到有来电显示,就会立刻就回拨,有几次翰源又不凑巧,不能接电话或是有别的事,压根儿没听到电话响吧,子秋却会立刻有些生气了,绝不会再重拨!可等下次和翰源通话时,就会对翰源发好多的牢骚。翰源不会生子秋的什么气,在这件事情上他就更不会生气了。
他总是会微笑着、静静地听着子秋的数落,有时甚至还会“纵容”她发展到发泄几句心里的委屈。他能想象子秋生气时嘀嘀咕咕正埋怨着、手上还轻轻比划着的、可爱的样子。每当这个时候,握在手里的手机仿佛已经变成子秋那只温暖、纤细和乱动的小手,心里早已感觉到的是温暖和幸福!他还怎么可能生气呢?他只会对着电话笑出了声,嘴里不时地逗她或陪着不是......
一天他突然想到:每天早上六点半准时给她打个电话!这样一定就不会错过了。
这个想法和子秋这么一说,她爽快的就答应了。没想到,这竟然就成为了子秋每天生活的一部分。因为翰源坚持的太模范了,不得不让子秋觉得这好像是他事先在手机上设置好的程序似的。她刚开始惊异,慢慢也习惯了,它现在早已经融入了子秋的生活,一陪就是一个月。
于是,早餐从来都随便对付一下的她,总会在六点半,准时坐在了餐桌前,她想坐着好好听听翰源的声音。她隐隐约约有些担心,这样的日子不会太多,所以她特别的想要珍惜。同时,她怕欠翰源的越来越多,自己还不起!但现在却无论如何又不忍心,也确实是有些不舍得拒绝,她很矛盾。
有时候她想:“自己是不是哪做错了?怎么能让这么优秀的男人,为了自己孤独的等候了半生;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马上又要让他接受那个即将到来的残酷的现实-----她心里永远还是放不下那个人,林皓!”,到那时,她将再次看到他失落的样子,看到他毅然离开时孤独、落寞、而又有些冷漠的背影。她爱他,但那真的不一样!他现在不是子秋的亲人,却又甚是她的亲人!子秋真的非常纠结和痛苦。
今天中午翰源这个电话打来的时候,子秋正在办公室里,等着一会去教室守着学生们午休。在电话里,翰源明明白白的在告诉她:子秋,来机场接我!她不能装傻,也不想装!接完电话,子秋在办公室里,再也坐不住了。
她起身来到操场,脱掉外衣,随手将它抛到跑道边舞台下面的一排低矮的灌木上,在跑道上快速的跑了起来。
大中午,到处都是学生,可月老师常常锻炼,几乎全校都有目共睹,也就不奇怪了。
今天天气很晴朗,虽然是冬天,太阳照样照得塑胶跑道发出了一股刺鼻的异味。子秋很不舒服的时不时的用手捂着鼻子。跑太快,五圈下来,她有些觉得累了,脚步慢了下来。只见她仰起头,哦!好美的天空,一片宝石蓝上竟然一丝云都没有,美得让人觉得不真实。子秋不免想到了它的深邃,不知在它深蓝色的掩饰下,会不会藏有什么即将涌出的、可怕的东西......
子秋很喜欢痛痛快快出身汗的感觉。平日里,只要她还能坚持,她就会一直跑,一直跑,跑到她实在是跑不动了为止。可今天的锻炼还远远不够,因为催促她上午自习的铃声响了,子秋只好抓起外衣向教室跑去。
孩子们趴在桌子上午休,子秋双手抱在胸前,在窗户前静静的站着。此时她的脑海里总是会出现翰源走出机场四处张望的样子,她深深的叹了口气,转身靠着窗台,双手很自然的揣在裤兜里,慵懒的搭起一只脚,低着头,看着脚尖,轻轻转动着脚踝,在心里问道:“翰源,我该怎么办呢?我不去,你会失望!可我若去了,你又会误会,是吗?”,
随着一声叹息,她一收腹,一只脚一用力,身体便离开了窗台,只见她放轻脚步,径直往教室中间的讲桌前走去,她站上了讲台,抽出双手,撑在讲桌上,四处看看下面一个个安睡着的孩子,这才发现她的数学科代表、学习委员----小林皓,此刻正下颚抵在手背上,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安静的看着自己。
子秋一看他,他竟俏皮的冲着她咧开嘴笑了。只见他露出了白白的牙齿和一对深深的小酒窝,可爱极了,子秋笑了。
子秋看着他直起身,慢慢抬起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对着他轻轻这么一点,他还没来得及收起脸上的笑容,但眼睛却乖乖的闭上了。
子秋看着他脸上那对小小的酒窝,在慢慢地消失,她咬着下嘴唇,差点笑出了声,心里不由得赞叹了一句:“好可爱的孩子!”。
她刚才还有些沉重的心情,此时一下子变得很轻松:“我为什么不能让翰源开心地笑,哪怕这一次笑过之后,是误会?是伤痛?我们把握不了明天,预测不出未来,但我要让他乐在当下!”。想到这,子秋高兴地双手紧握,放在唇边,短促地用力吹了口气:“去!接机!”,她下定了决心。
决心一旦下了,子秋立刻走出教室,她要给翰源打电话!可电话关机了。子秋这才想起来,刚才翰源说过,马上安检,此刻他一定已经登机了。她于是给他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出去,她知道他一开机就能看到。短信里子秋简短的说道:
我在出口等你,欢迎你,哥!
你的妹妹月子秋
××××年×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