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除了早朝,苏桐便再也看不到卓敖的身影。
她心知他是想避开她,可即便这样,最近的朝堂之上也不太平。
如今朝上乌云鬼诡,暗流汹涌,朝中苏桐一派,卓敖一派,双方都想把对方赶下台。
每次却都是苏桐淡然应对,而卓敖眉间的皱褶越来越深。
眼看着卓敖匆匆离去,为对付她而到处奔波的身影,苏桐总是不忍心地别过眼去。
那天淫雨霏霏,阴森森的天,仿佛预示了即将到来的变更。
室外阴冷的寒气刺骨冰凉,屋内却有大陈宫最珍贵的暖香,四方小鼎内徐徐升起飘渺的薄雾。
苏桐就着火炉烤了烤手,拨弄了几下留欢香,手指摩挲着手中绣工粗糙,布料也非上乘的绿色荷包。
若非这上面的一针一线是她亲自所绣,她当真难以想象,卓敖那样铁血的男人会长年累月地带着这种女儿家的荷包。
看上面针线有些松动,浮欢花的模样已经看不出来,就知道此人经常摩挲这荷包。
浮欢花,那个浮欢镇,他还记得。那么曾经的小丫头,他可还记得?
浮欢花,一世浮欢……
他们一定能一世浮欢……
她这么想。
纵然期间相思千里,抵死纠缠,也定然能一世相安。
“去,叫陛下过来。”
苏桐捏紧了荷包,不再犹豫。
众人不知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只闻圣上御旨刚入将军府,为将军加官晋爵。
后脚,将军就攻入皇宫,以叛变的罪名拿下。
没有人知道圣旨之外,是否有人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将军为何攻入皇宫,更无人知道,宫墙之内早已等候将军“叛变”的御林军,精准地降住他。
一切都是那样惊心策划,仿佛天算一般,步步为营。
当苏桐看到在牢房里的卓敖时,她有一时的迷惘,却又很快清醒。
大牢阴暗潮湿,终日不见阳光,墙上有血迹斑斑,狰狞的刑具就在面前,令人后背凉岑岑。
那个玉面战神,当真如老僧入定,听到脚步声,连眼皮也不抬。
苏桐心中闪过钦佩和莫名的自豪,只是决心却不会改。
“你一定也觉得我是个大奸臣吧。”
苏桐半点不嫌弃地席地而坐,面对着卓敖,卓敖闭着眼没有要理她的样子。
“也是,天下人都这么觉得。礼部尚书苏桐,妖言惑主,令天子斩兄弟,杀忠臣。”
“有时候我自己回头看看走过的路,当真是血液铺就,尸横遍野,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抱着手臂只觉得世间唯我一人。”
她看见卓敖的眼睛动了动,也许是觉得她这样的人竟还良心未泯,未免觉得有些可笑吧。
“可是你可知道,他们该杀,圣上他不容易……”
“他的兄弟要杀他,他不忍动手,我来。他的大臣反对他,他又不忍,我还来。”
“我这辈子,从未做过亏心事,只是手中罪孽太多。我这辈子用心设计的忠臣唯你而已。”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也不见卓敖有半点声响,他不看她,也不想听她的事。可是,她就是要说。
她为佞臣,本身就是他害得。
她眉头微蹙,仿佛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全说出来,说个干净才爽快!
“我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她不并不需要他的回应,只是自顾自地讲着。
讲着那些深埋在心底的话语,讲着那些深情。
讲着她原本小家碧玉,琴棋书画的女子生活……
讲着这本不该属于她的尔虞我诈,无助又脆弱的委屈……
讲着那些青梅竹马,说好的一世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