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间,太阳虽然升高了,但耀眼的阳光一点也不存在,活像一个滚圆的蛋黄,吊挂在天上,让人一点儿也不觉得暖和。王婉芬不能长时间呆在室外,上了炕,半躺在竹席面上,穿针引线,继续做针线活,李晓佳编织麦辫到手酸,下了炕,拿起笤帚将炕上、地上的柴草等垃圾清扫的干干净净,王婉芬看着宝贝女儿,心里很是感激,感谢上天赐予她这样一个宝贝疙瘩,在她命运最低谷时陪伴左右,王婉芬说:“娃儿,瞌睡了就上炕睡会”,
晓佳说:“我不瞌睡,我得把屋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你的心情会好些,你肚子里的小弟弟也会高兴的”,晓佳的说话永远大人般,逆境中的孩子更善于飞翔。
王婉芬拿着手中的些给女儿看,说:“赶明儿鞋就做好了,你就有新鞋穿了,这鞋底子厚,不冻脚”。
晓佳把已成型的鞋样拿在手里,爱不释手,眉角含笑,明亮的眸子快乐的闪烁,她渴望获得一双新鞋,眼里有藏不住的高兴涌动,现在脚上穿的这双鞋,“大舅哥”快要漏出来了。
冬日的天空,云高风紧,虽然会有阳光出来,还是感觉有风在刮,草棚下干枯的玉米秸秆,被风吹的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躺着,整个院子,一片荒乱。李晓佳把妈妈的绿色头巾缠绕在头上,只露出两只眼睛,捡起院子里的玉米秸秆,找来绳子捆成捆,整齐的码回草棚下,李贤老人在后院教训不听话的驴,早上添的草,这畜生一口都不吃,扯着嗓子嗷嗷叫,李贤老人抓来一把干苜蓿,刚扔进槽里,被驴一口卷进了嘴里,李贤老人骂道:“你个刀客,挑肥拣瘦,年份不好,苜蓿减产了,你就将就着吃吧”,几只鸡伸长了脖颈看着李贤老人,咕咕的叫个不停,猪躺在窝里,哼哼着睡的很惬意。
张慧在缝补衣服,乔乔坐在炕上,仰头对着屋顶傻傻发笑,唾液顺着口角一股股地往下流着,她又想到炕里边去,踩到了裹着被子睡觉的美娥,美娥伸腿踢乔乔几脚,乔乔倒在了炕角,头撞在墙面上,疼的哇哇叫,张慧拉起乔乔,抱在怀里哄着,轻轻捣了美娥一拳,美俄翻过身继续睡去了,乔乔挣脱奶奶的怀抱,生气地在炕上乱跳,张慧正要伸手拉乔乔,只听“咚”的一身,炕塌了,乔乔、美娥半个身子栽了进去,柴火星子、炕灰猛的溅了上来,张慧怪叫一身“不得活了”,本能地抓住乔乔的衣领,一把扯了上来,李贤老人和李晓佳都听到了张慧的叫声,赶到了上房,三人合力将美娥拉上来,火苗顺着被褥猛蹿,李贤老人忙提起火炉旁边的一桶水,用尽力气浇了下去,李晓佳也从厨房提了半桶水浇火,还好,火势不大,很快就浇灭,炕灰到处都是,满屋狼藉。美娥吓坏了,身体不停地颤抖,李贤老人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一切,很是无奈,两个孩子没事就好,他翻看着烧坏的被褥、竹席,剪掉了烧坏的部分,对张慧说缝补一下还能用,张慧听了李贤老人的话,坐在火炉忙活去了。
大冬天的,又是二十三,出了这事,不是好兆头,李贤老人心里有点慌乱,清洗掉脸上和身上的炕灰,去厨房给灶王爷续了三炷香,乞求吉祥,老人的心里得到些许安慰。
得立马修好炕,修炕的胡基家中有存留,现在只需去请修炕的把式猪娃,李贤老人住着拐杖出了门,碰见挑粪回来的李二炮,李二炮热情的问话:“四大,不到炕上暖着去,还出来串门子啊。”
李贤老人说:“家里炕被娃娃跳塌了,我去猪娃家里看他有没有空闲,把炕修补好。”
李二炮放下了粪桶,认真地说:“噢,四大,猪娃和我娃二大到山那边做活去了,后天才能回来。”
李贤老人有点失望地说:“噢,那我去找我家老六去。”
李二炮追问:“四大,要修补的洞大不大。”
“有两块胡基大小”李贤老人手里比划着。
李二炮笑了,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说:“四大,我帮你修补,这么冷的天,你也别四处找人了。”
从来没有听说李二炮会修炕,李贤老人心里打着嘀咕,疑惑的问:“二炮,你会修炕?”
李二炮拍着胸脯说:“四大,你咋不相信我,我家的炕就是我修的,结实的很,到现在都没有塌过,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
李贤老人哈哈一笑,说:“哎呀,二炮能耐了啊,好,就让你修,家里没土,你去村头涯上,找些黄土疙瘩来。”
“哈哈,能行,四大,你要给我一顿长面吃。”
“能行”
李二炮乐呵呵的跑进李贤老人家,从草棚中拿出两只竹笼,挂在扁担上,屁颠颠的朝村口走去。李二炮四十多岁,一直没有婚娶,这几年也没有人给他说媒,他也就断了找个老婆的念头,整天乐呵呵的,是个热心人,东家邻居西家亲戚,大事小情,都会有他活跃的身影,为的就是一口饭,只要管饭,做什么活都行,一个吃饱全家不饿。
李贤老人回到上房,对张慧说:“二炮毛遂自荐,要给咱家修补炕洞。”
张慧放下手中缝好的褥子,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说:“怕是为了他那张嘴。”
“也是给咱帮忙,你去做些长面,正好也给婉芬吃”李贤老人拿起鸡毛掸子,小心翼翼地掸去***像上的尘土。
张慧不喜欢李二炮那样的人,给他做长面吃,心里很不情愿,想到儿媳王婉芬该吃点,补补身子,也就毫无怨言了,钻进厨房擀面去了。
李二炮担来了黄土疙瘩,用锄头打碎成粉末状,李贤老人抓来一把麦皮,扔进土里,提来半桶水,和好泥。对李贤老人说:“四大,你不用劳动,一切有我,就等着睡热炕吧。”
“那好那好”李贤老人捋着花白的胡须。
李二炮用手掌丈量了炕洞的尺寸,从后院搬来胡基,切割成相应大小,镶嵌在坍塌的洞面,用稀泥在上面均匀的砌了一层,稀稀拉拉的洒了些麦皮。
修补好炕洞,李贤老人和李二炮围坐在火炉旁,东拉西扯的拉着话,李二炮眉飞色舞,东家情西家事,说的两口角全是白沫,吃了长面,李二炮才挑着粪桶,满意的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