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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言明

如同朽木般矗立在村庄中的教堂对于城市居民来说,是一件很难以想象的事情。

见过了雄伟的高山,那泥泞里的草木在人的眼中,便显的太过低劣。

神明是喜爱着这样的子民的吗?

佐伊目视着这栋兴建于五十多年前的建筑,近些年来虽多有修缮,然而这栋木质的教堂本质上和民居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代表着不朽的神圣性在日渐朽烂的木头下难以保持,流水,强风,以及,佐伊还在教堂门前的圆柱上见到了虫蛀的痕迹。

天父如大海般浩瀚的伟岸与威严在这如同常物般的现实中也难免遭到损害。

至少也不能叫愚昧,无知而盲信的贱民见着在他们活着的日子里,教堂倒掉的那一天啊......

佐伊走进堂内,破落的山中教堂里的确没有什么让人期待的物什。

这里既不是某位圣徒的临终场所,也不曾被某位冕下或主教祝福。

可怜的,在权利斗争中失势的黑衣神官跪拜在灰色的皮毛上,正在向着教堂中央的十字架做祈祷。

艾琳独自出列,她捏起裙子的两边,踏着矜持的碎步,慢慢的走到祭台前,不得随意出声。她按照古老的典礼与天上的父和子通话,并作礼拜。

此时,黑衣神官不好在故作不闻。他站了起来,念了两句圣文,又取过了祭台前的水瓶,用手沾了,点在艾琳的额上,为其做了祝福。

“愿天父的恩宠始终伴您左右。您好,远道而来的不知名贵族,我是雅拉瓦村的神父罗贝尔·若斯。”

“你好,罗贝尔神父,但愿我没有打扰到你神圣的工作。”

“我随时欢迎我主的羔羊回到羊圈,我又怎会因为我的本职而怪罪于您呢。”罗贝尔亲切的把自己膝下的皮毛挪了一挪,又抓起了祭台上的点火石,将十字架两旁的烛火一一点燃。

这使得整个教堂明亮了许多。佐伊见到了大厅两旁的小门,其中的一扇还开着,露出了里边的床铺一角——身在乡野的神官难有多余的收入,他们勉强依靠着村民对神明的信仰得来的供给,以及教区主教手里漏出去的那么一点,还要经过层层剥削的教堂经费生活,半弯着腰站在大厅中为艾琳点火的罗贝尔身形消瘦,和佐伊印象中,城市里的那些大腹便便,出手阔绰的神官与主教们大有不同。

当然,这位雅拉瓦村的神官还不至于沦落到吃不起饭的地步,在烛火的照耀下,他的气色挺好,四十多岁的面庞上难以觅见皱纹的痕迹,两片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着,不说话时,看上去就显得十分严肃。这是十分适合成为神职人员的面貌,哪怕只是见上一面,无知的民众也会对天父的真意多领教一分。

他说道:“您是来做忏悔的吗?”

艾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这世上没有谁是无罪的。但我这次前来,只是为了聆听圣意。”

罗贝尔翻开了圣典,用手沾了沾舌头,翻过几页,说道:“我为有您这样虔诚的信徒而为帝国的贵族们感到骄傲。请吧,小姐,您的诚心必将被天父所知,因为我主必是全能的,定是全知的。”

听着耳边响起的低沉的祈祷,佐伊伸手拍了拍加洛瓦的肩膀,她凑了上去,轻声问道:“你的接头人呢?”

加洛瓦笑了一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摆了摆手,示意她继续等待。

但是佐伊可不会放任自己在看着事情的发展逐渐在一片黑暗的笼罩中前行时,自己却只能身在其中,眼睁睁的等待结局的情况出现。

该行动起来了,女孩。

佐伊指了指罗贝尔的后背,向加洛瓦问道:“是不是他?”

加洛瓦摇了摇头。

佐伊又看遍了教堂的四周,在她确认了整座教堂中只有神官一人时,少女的剑柄已经紧紧的靠上了加洛瓦的腰眼。

“告诉我,接头人是谁。”佐伊听到背后有刀刃摩擦皮鞘的声音出现,她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的两个佣兵已经因为她的动作而起了敌意。

“你应该服从指示,小姐。”加洛瓦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想来他也听到了身后略带冰寒的响动,这位小队中的队长只好背过手去,用灵活的手指偷偷的做了几个手势,示意卡莲和克莱恩放下武器,“喂,我说,狄奥多拉,身为一个佣兵队员,你的职责难道不是应该听从于我,这个身为小队队长的命令行事吗?”

“你独断的行为令我不安。”佐伊直言不讳,“此地的接头人应该远比你要了解雅拉瓦村异端们的组成和行动。”

“你这是不信任我咯?”加洛瓦的语调也变的微带厉色。

“只是为你指正罢了,队长。”佐伊着重的在队长两字上咬了重音,“据我所知,当身背盟约的队员们为一支佣兵小队投举出的队长可不意味着一位独裁者诞生哦,在一支正常的小队里,队员们的意见也同样重要。所以啊,我们的狮子骑士,我,狄奥多拉·普罗尼昂,身为小队的一员,真的是十分的希望身为队长的您能以完美完成任务的目标为前提下,做出正确的考虑呢。”

“如果你在说这话的时候,能不用剑柄顶着我就更好了。”加洛瓦的视线在黑衣神官的背后停留片刻,他似乎是做下了决定,对着身后的克莱恩和卡莲摆了摆手,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狄奥多拉小姐,如果我还不采纳你的意见,那么是不是就正好说明我不是一名合格的队长了呢?抱歉了啊,小姐,我可不会在像你这样美丽的少女面前说出认输的话。加洛瓦·阿佳芬多可是经过现实考验过的骑士,他,无所畏惧,所以,我也决定冒着任务失败的风险相信你一回。”

“离开这座教堂的二百米外,有一口水井,你要沿着水井的偏东方向走,翻过一个山头就能看见一栋守林人的小屋,而我们的接头人,就在小屋里边。”

“为什么他会离的这么远?”

佐伊狐疑的观察着加洛瓦的表情,再三向其确认之后,她有些不敢相信。

“所以我才要先找到村中的教堂才好继续下一步的计划。至于我们为什么要在晚上住宿村中也是因为接头人的缘故。根据他在三天前传递给主教的最后一封信件中,说明了雅拉瓦村内还被异端们设有一个秘密集会所用的密室,我们也需一同发现。既然狄奥多拉你愿意先行前往接头人的住处,那么我正好可以把任务分成两份同时进行。卡莲会和你一起前往守林人的小屋,而我们会继续留在村里,争取早日找到密室的藏匿点。”

说完,加洛瓦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银质十字架,他对佐伊言明,这是和接头人对接的信物,而卡莲,则被他单独授予了一个信封。

“早点回来。”他指着自己剑柄上的狮头说道,“我不希望我的狮群有任何的损伤。”

“当然,你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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