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
巴希尔二世牵住了他女儿的手。
“不可以，巴希尔。”见到皇帝牵起公主的动作，欧多齐娅的情绪忽然激动了起来，她猛的抱着皇子站起，冲向巴希尔二世，尽管皇后很快便被皇帝身边遍布的黑手拦下，但是她仍是喊出声来，要叫巴希尔二世止步，“你不是答应我了吗？恺撒里昂也是你的孩子！”
“没错，我答应为我的孩子加封凯撒，但安娜也是我的孩子，她也有权分享尤利乌斯的荣誉。”
“欧多齐娅。”巴希尔二世直直的看向皇后，用手指着身旁的一个守卫说道，“要么，你把恺撒里昂交给我，要么，就不要撒手了。”
“帝国不需要一个只会喝奶的皇帝。”
“巴希尔！你当初答应我的可不是这样的。”欧多齐娅咬牙看了眼怀中的皇子，转过脸去，把孩子交给了黑手，她浑身都发着颤，央求道，“不要伤害他，他才三岁，还是个孩子，我们的事情，与他无关。”
“如果我要一人在午夜死去，那他必然不会听到早起的鸡鸣。”
巴希尔二世不耐烦的走到已经铺设好的，红地毯的尽头，他的背后站着两位端盘的侍卫，而在他对望过去的起点，则是身处怀抱和被仆人牵着的皇子与公主。早有多次经验的贵族们不用命令，他们自发的围拢过来，站于红地毯的两旁，形成了两堵人墙，面见着帝国继承人的诞生。
凯撒，自奥古斯都大帝时期就开始使用的称号，原为奥古斯都大帝为自己称帝时所加，宣章自己的权利传承于凯撒大帝的无上权柄，但在奥古斯都大帝之后，帝国的诸多皇帝都开始不约而同的使用起了奥古斯都的新称号。初时，皇帝们都是凯撒与奥古斯都并用，随着时间的过去，帝国进入了新克劳狄乌斯王朝，凯撒的称号便可被皇帝授予任何人。不过，一般而言，被授凯撒的都是皇帝的亲子或兄弟，久而久之，皇帝授予亲子凯撒称号的举动也成为了等同于册立继承人的行为。
不过，到了现在的年代，授凯撒的仪式意义已远大于选定意义。因为自改革者巴希尔一世废除狄奥多西亚继承法典，建立了新的巴希尔皇室继承法后。帝国法明确规定了，只有有嗣皇帝的长子，才有资格继承皇位。而当长子去世，则按照长幼分别排列继承顺位，至于无嗣皇帝，则会在皇帝的亲属中挑选血脉最近的兄弟长辈前来继承皇位。
也就是说，假设长公主安娜没有在巴希尔二世驾崩之前不幸夭折的话，那么，作为长子的长公主安娜·尤利乌斯将毫无疑问的的在法理上占据高点，成为帝国名正言顺的主人。
“这才是......”
无上的权利。
佐伊听到有昂扬的音乐响起，她瞧见数以百计的乐师坐在花园的小径之中，只能看到边角，却能听到荣耀的声音在耳边高唱迈向权利的坦途。
安娜·尤利乌斯。
恺撒里昂·尤利乌斯。
佐伊目视着帝国的公主和皇子在礼炮声声，千百贵族的注视下缓步走向红地毯的尽头，皇帝站立之处。每当他们走过一步，路过的距离上的贵族就需单膝下跪，以示臣服。
哦，天呐。
佐伊也随同身边的公爵们一齐跪在地上，她发觉自己似乎找到了一个新的目标，但她还摸不清，或是说不敢想。这个朦胧的，远处于梦境之内的迷梦般的理想。她听到巴希尔二世以一种冷淡的语调，同贵族们宣告：“我的朋友们，你们皆需知晓，今天，在这神圣的时刻，我们的帝国，将为之得到一尊新的宝冠。凡世不同于天堂，我们还需去往天主的面前报道，忏悔。在末日来临，死者复生之前，我们需要维系我主在凡间的福音，以使更多的人得以得救。这是必要的，也是必须的，我们确是在祈祷的，我们确是在聆听的。我，巴希尔·尤利乌斯·凯撒·奥古斯都，以帝国皇帝之名，以圣子亲洗之身，宣布，遵照帝国法典，安娜·尤利乌斯的身体与精神都足以承担凡世与天堂的双重考验。她是尤利乌斯家族的长女，天主恩赐帝国皇帝巴希尔的孩子，她的身体里流着我的血脉，理应得到天主的垂青。我即会响应主的号召，将凯撒大帝的荣光赋予她，她，即是我们神启多林瑞克帝国的新的凯撒，以及，至高省，瑞克尼亚的大公。”
皇帝掀开了左手边托盘上的红绸布，里边放着一枚玺戒和一个金子打制的橄榄叶头环。他将橄榄叶冠在稚童的头顶，又抬起安娜的手背，微微亲吻。佐伊见皇帝的嘴唇微动，似是在祝福他的女儿，把刻有瑞克尼亚领地徽记的玺戒戴在小公主的食指之上。
巴希尔二世继而又再次掀开右手边的红绸布，里边同样放着一个小一号的金橄榄叶头环，只是没有了玺戒。
“哦，我的儿子，恺撒里昂。我亲眼目睹着他的出生。你们的拉斯美西公爵在生他的时候可是吃尽了苦头。”
巴希尔二世走了两步，把金色的橄榄叶拿在手中。佐伊见他在怀抱皇子的侍卫前驻足，又过了片刻，他才转过身来，对着众多贵族说道：“他同样是我，巴希尔的儿子，恺撒里昂·尤利乌斯，愿天主祝福他。我在此，以帝国皇帝之名，遵照帝国法典，将凯撒大帝的荣光赋予欧多齐娅的爱子，使他成为我们神启多林瑞克帝国的新凯撒，终身不得撤换。”
巴希尔二世把金头环放在皇子的身上，他不再去看，只听得跪倒的贵族纷纷站起，在掌声和高呼中结束了这一次的加封仪式。
接下来，就是这一场宴会的重头戏了。
有仆人为巴希尔二世呈上诏书，皇帝将写成诏书的纸卷在贵族们的面前展开，上面的字体不大不小，但是离的远了也看不清，只能见到那加盖在纸上的皇帝玺印和签字，有教宗的，有巴希尔二世的，还有几位公爵和大公的。
“蒙天主恩典，几日前，我听得我主不忍再见地上蒙昧，遣天使与我说话，天使告知于我，虽然我们的帝国已经十分完善，也博得了天主的欢喜，但在俗世之间仍有许多人尚未得救，未曾在安稳中倾听过主的福音，所以他特地来与我知会主的旨意。”
“在座的众位，我想你们家中都有不少契约奴吧。在此之前，我特意与几位公爵和远在格拉维莫亚的约维安大公询问过，他们皆告诉我，除了少部分的自由民流浪汉以外，帝国治下还有许多农奴不得解放，他们被规定不能离开贵族的庄园和圈定的几处村庄，平日里也不得空闲，整日的在田间劳作不能礼拜。教宗冕下也与我说，教会之侧，救济贫民中属破产的农户最多，他们向冕下哭诉，乡下贵族用廉价的，不需要付薪的农奴挤压了农户们的粮食价格和工作机会，而农奴们因为没有收入反而不需要缴纳税收，这样下去，一年下来，我们的自由民种出的粮食已经廉价到反而连一匹布都买不起了，他们又怎么会再有心思去礼敬天主呢？我觉得天使与我的警示无错，虽然我们帝国已经拥有了两个粮食产出的大省，坊间的一顿午餐一人不过一至二个铜币。每个人都能吃饱确实是好事，我也为大家高兴，但是现在粮食过于廉价和集中的问题已经迫在眉睫。”
“终有一天，我们国家的所有农户都将成为农奴，耕种粮食将成为一种贱业。我的朋友们，想想看，帝国的人口自建立以来便一直在以一种不能忽视的速度增长。就说加斯兰吧，现今已在我统治的六年间扩张了三次，就连外城墙都已在五年前被我下令拆除。”
巴希尔二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但是你们要好好考虑一下你们子孙后代的前途了。我的朋友们，你们都是帝国的柱石，我相信你们的目光足够远见，学院内良好的教育也足够让你们看清现状。听我说，这不是在危言耸听，你们都需记住，如果某一天，落金和淬金的粮食产出再不能满足我们帝国日益增加的人口时会怎么样？那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我已经预见到了疾病与饥荒的骑士在我们挚爱的大地上行走。所以，我身为帝国的皇帝，我有必要开始着手解决这一问题。”
巴希尔二世把诏书交给一个身边的一个仆人，由他高举，而皇帝则拿过扩音的符文道具，与众人大声的宣讲道：“从今天开始，受天主与我口述的谕旨，我宣布修改帝国法律的第三百二十二条中关于农奴法的细则，贵族将不能再束缚农奴的人身自由，并需给付与现今帝国平均薪资的一半，具体薪酬接下去会由督民署制定。除此之外，从明日起，帝国还将取消契约的终生制，所有契约的时效最多不得超过五年，且贵族需要为每一位在契的契约奴贴税，一个奴隶每月一个银币。而在该条令生效之前的所有终生制契约都将自动变更为五年，当然，帝国也不会亏待你们，自明日帝国历155年4月13日起至两年后的157年4月13日止，在155年4月13日前的每一位贵族手中的终生契约都可获得一个金币的补偿，这份补偿可由当地的市政厅兑付，在157年4月13日前都有效，你们可以随时去市政厅领取金币的补偿款，并得到一份新的五年契约。”
“这是天主与我们的恩赐，我们皆需遵守。”
待到皇帝宣读完诏书，除了部分已经预先得到风声的贵族，其余贵族皆是一脸如遭雷击的萎顿模样。
震惊，除了震惊以外，佐伊还感到了一丝深深的惶恐。
这已经不是在拿小刀子放血了，而是直接要砍去贵族们的手足。
她看向身旁的人群，等待着必然会有发生的反抗。
会是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