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话?”某人心里想,这个想法像是一块微不足道的石砾,掉在深渊中。但它也不是没有起到应该有的作用,一圈涟漪在水面上荡漾起来,打破了这仿佛维持了数千年的死寂。
“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希维尔?那是我的名字吗?”她从深渊的最底部,勉强睁开双眼,眼皮沉重得像是许久没用生满了铁锈的窗户。透过层层叠叠的水草,似有似无的浊雾,以及幽深的水流,她觉得似乎看见了水面上的景色。有人透过水面,目光直穿过深深的水层,汇聚在她身上。她看不见那个人的脸,也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就连扭一下脖子想看看周围,都觉得有什么枷锁固定住了她的脖颈。做不到,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她喃喃:“好像不止一个人。”
“奇怪,明明不是白天吗?为什么这么模糊,我什么我看不见。”
“奇怪,我应该在沙漠里的一座城市废墟才对,为什么会有水,沙漠哪个地方会有这样的水?”
“真是奇怪,我好像要做一件必须完成的事情,好像这件事情要从我手里溜走了。”
忽然震动起来,不知从哪里来,那里去的强烈震动冲击着全部。浑浊污泥吞噬着她,水草朝她缠绕,冷彻心扉的暗流形成了看不见的漩涡,把她裹在中心。但即使是这样,也阻止不了有一股巨大莫名的力量,将她狠狠地拉出水面,哗啦啦的流水自她的脸颊滑落,熟悉而干燥的空气迎接了她,并且将她拥入怀中。
希维尔大口喘着气,狠狠地睁开眼睛,锁链随着她身体的摇晃发出不安的声响。劫伸着双手抓住她的双肩,用力地摇动她,直到希维尔惊怒而茫然的,蔚蓝色的瞳孔和他近距离对视。劫发出一声胜利的呼喊,松开了他的双手。
他们在黑黝黝的洞穴里,不远处就是洞口,强烈的阳光途经着燥热的空气,在地面和墙壁上留下明显的光斑。
“劫,算了……好了,你虽然有些鲁莽,不过希维尔确实醒了。”内瑟斯收回他阻止的动作,刚才劫十分冒失地上前摇晃希维尔,他正要阻止,没想到希维尔先他的动作一步醒了。
塔利亚走近跟前,将希维尔的一只手拉起来,抚摸着她的掌心,关切地问:“怎么样,感觉还好吧。”
希维尔没说话,微微张嘴,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她重新闭上了眼。劫毫不谦虚地自卖自夸:“怎么样,祖传休克疗法,希维尔不是晕厥了吗?我再狠狠地把她摇晕,负负得正,果然她醒来了。”
塔利亚破悲一笑,虽说她的心里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但她确实被劫逗笑了:“你是摇醒她,不是摇晕她,瞎猫碰见死耗子真让你蒙对了。”
“你是内瑟斯。”希维尔迎上狼首神明的平静目光,“你是塔利亚,而这一位,你又是谁?”她审视着劫,昔日手握瑟塔卡之刃的锋芒似乎被她一点一点的重拾起来,这审视的目光宛若刀割。
忍者举起双手,最显眼的手甲钩反射着阳光,他在这样的目光下显得轻松自如:“劫,您的仆人,听说您屯集了沙漠里的无数财富,若您能够分我一点,我会毫不在意在‘仆人’前面加上‘最忠诚’这三个字。”
“我的密藏堆砌如山,倒是不介意少一点,然后多出一个忠诚的仆人,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东西。”希维尔说。塔利亚不解地抬头悄悄问:“内瑟斯,希维尔不会真的想要送东西给劫,然后让劫成为她的仆人吧,劫可不像是信守承诺的人。”
劫笑道:“虽然我也很想成为您的仆从,不过现阶段,您可没有我想要的东西,而且我距离那个东西已经很接近了,就不需要您的援手了,”
“先前还说分一些财富便能成为我最忠诚的仆人,现在却说我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不等希维尔说完,劫已经从洞穴的出口出去了。她疑惑地看着劫的背影,以她现在迷迷糊糊的脑袋,的确想不出任何像样的东西来。
“这个人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从来就没有一致过。”内瑟斯在旁边说。
希维尔古怪地一笑:“这算是抱怨吗?”
“不,不是牢骚话。”内瑟斯说。
塔利亚说:“还是先把希维尔放下来吧,这些锁链这么勒紧,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伤痕。”
“这倒不担心,虽然阿兹尔把我禁锢住,但他留我是有作用的。”希维尔说。
内瑟斯和塔利亚扯动着墙壁上的锁链,沙子组成的锁链发出的声音不同于铁链的叮叮当当声,那是一种摩擦的低沉声音,像是一架破旧的鼓风机在低吟。希维尔一边放松身体,一边回忆道:“阿兹尔的军队,虽然都穿上了他的黄沙甲胄,成为了他的士兵,但是因为甲胄没经过阿兹尔神力的精心雕琢,所以让阿兹尔控制这样庞大的军队,也是力不从心。”
“那些士兵的动作十分僵硬,一个个像是木头人一样,跟他的黄沙近卫军天差地别。如果只是行军到这里,这倒没什么影响,但跟敌方作战,无疑只是一个个木头桩子,任人宰割的废物而已。”
“阿兹尔把你带到这里,是为了改善他的军队?”内瑟斯问。
“目的的确是这样,但他可不是叫我来这里训练士兵,整支军队赶到这里的时间都稍嫌不足,更何况训练兵士这件事情他做得怎么可能比我差,当初战无不胜的帝皇总比我这样的人更知道如何训练军队。”
终于锁链全都被内瑟斯扯断,塔利亚扶着希维尔慢慢离开墙壁,希维尔浑身无力,却下意识地伸手摸向空处。
“你想寻找瑟塔卡之刃吗?”内瑟斯马上猜到了她的意图。
她向内瑟斯无奈一笑:“职业习惯,没了那个家伙,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然后她继续述说:“不过我自小,有个得天独厚的能力,我总能够激奋起周围同伙的志气,即使他们之前互相猜忌,甚至可能已经大打出手,但只要我掺和其中,总能够将他们说服成一个整体,并肩协力。。”
“能让别人更团结?”塔利亚疑惑。
“不仅如此,而且我似乎能让他们更加轻盈,动作也更快,像是吃了兴奋药一样。”希维尔说:“你知道我指的兴奋药是什么,那种塞在鼻子里,习惯了就永远戒不掉的东西。”
内瑟斯问:“所以阿兹尔就以你为核心,埋在这个地底下,用不知名的方法激励着整只军队?”
“大概是这样,他在行军的时候偶尔和我交谈,除了问我一些常识性的问题外,曾经有意透露过一些奇怪的话。”希维尔慢慢地说:“他曾经说过‘这支军队远不及我曾经掌控的虎军狼师,但也不是不能往那个方向稍微靠近一点’,他说的话综合我的能力听起来,似乎就有那么一个意思了。”
她把手伸进胸口,在怀里摸索着,随后拿出一个项链。内瑟斯打量着她,还有手上那个项链,她凝视着项链的表情,让内瑟斯捉摸不透。项链有个海蓝色的挂件,是个半透明的宝石,垂在半空摇摇晃晃。从宝石表面往内窥探,似乎有那么一缕不容忽视的微光,在闪烁着。
“一个好的战士,必定有剑有盾,如果瑟塔卡之刃是我的剑,它就是我的盾。”希维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