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好,涉过卵石堆砌的河水,趟到一排低垂入水面的杨柳,穿过层层叠叠人一口欢树间,茎脉分明。
语文早读结束后,全班充斥着一股懒洋洋的氛围。数学老师抱着前天的试卷与记分册踩着阳光踏进教室。
“第一次的测试,大家的成绩都令我感到满意。至于最后一题的附加题,只有两个人做出来,”听到此处,顾景云心里咯噔一下,又听老师继续说,“陆离与顾景云。但是,我仍有一个疑惑。”
“你们两个人的方法虽大相径庭,但是都犯了一个最基本的错误,还是相同的。”感觉到老师审视的视线扫过来,带着不同于平日的严肃。思想斗争了良久,刚撑起双手起了一点点的高度,就感觉到陆离的右手压下自己的肩膀,只听男生毫无起伏的声音从后面由下往上而起:“我抄她的。”
世界以退潮的光影形成包围之势,秘密崩成一根细细的弦,在身体里不断扩大。
“理由?”
“分数。”陆离简洁的回答与无所谓的态度令数学老师头疼起来,厉声呵责:“去给我跑一节课。如有下次,不必上我的数学课了。”
男生无所留恋地走向教室门口,行至讲台一侧听到女生因为慌张而拔高了好几分贝的声音“等一下!”
男生扭头看向她,第一次对她流露出警告的眼神。别过与陆离交汇的视线,决然地看向老师:“是我抄的他。”
“哦?”数学老师似乎被气得不轻,还在极力压制怒气,“你们各执一词,我到底信谁?如果是你,你又该怎么证明?”
“我……”顾景云闪了闪双眼,突然想起男生铅笔盒中最小格内藏着的纸条,转身欲拿起他的笔袋。陆离站着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女生的动作,瞳孔微微一缩,撇下女生知道他藏纸条的疑团,用冷得几乎没有温度的声音制止她:“你动我的东西试试?”听出男生抑制到边缘化的暴躁与疏离,顾景云缩回手,与他对望。一个担忧,一个冷漠。
那个站在讲台一侧的男生,替自己挡住了所有的负面,替自己把半截委屈与不甘埋藏。
窗外有风伺机而动,未知名的鸟儿呼啸而过,日渐显黄的树叶带来不停的耳语。
“够了,就这样决定了。”数学老师带着颤意一锤定音,与此同时男生跨出教室,不见了踪迹。顾景云一慌,从座位上站起来,无视脚踝处细微的疼痛欲离开位置。
“顾景云,你还想怎么样,”数学老师一脸愤恨,“有本事你自己走出教室跑到操场上去代替他!”
女生的脸瞬间煞白,看向自己固定着石膏仍未痊愈的脚,第一次那样渴望健全的双腿。咽下所有的不甘与苦痛,慢慢坐回座位。空荡荡的后方突然令身体也空荡了许多,身体似乎轻盈了起来,仿佛游离在世界之外。
看着女生越发虚弱的脸色,数学老师意识到自己的暴脾气,却始终无法拉下颜面来道歉。
铃声奏响。
真是自开学以来最难熬的一节数学课,枯燥,漫长。也不知陆离是不是真的按老师要求跑了一节课,要不要去看看他?瞥了眼自己肿大的左脚,心中长谈叹一口气。漫无目的地聚焦,突然想到前桌的张子航,兴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帮我去操场看看他好不好?”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会回来的,放心。”
“可是万一他……”顾景云不安道。
“能有什么万一,多大人了,”张子航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就见陆离的身影慢慢从另一头走近,“来了。”
抬头。男生从窗边擦身而过,顺着额角滴落的汗水蓄积了日光,饱满,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