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初愈,夏日里弥留的多只脚的昆虫旋转着上升又降落,而云朵之上,天空奢侈地蓝。
陆离抱着顾景云从医务室出来的时候,老医生也从脱了漆的白色窗口探出头来,透过150度的眼镜目送着两人远去。
低头,与她的视线不期而遇,眼睛里倏忽流动着不明的笑意,放柔了声音:“能坐公交车吗?”
顾景云点点头,问:“你认识路吗?”
“不认识。”
“欸?”女生狐疑地看着上方依旧不作答的男生。
直到顾景云看他轻车熟路地抱着自己小心翼翼地上了35路公交车,安顿到“老弱病残孕”的座位上,才反应过来又被坑了。由于时间的原因,车上并没有多少人,陆离还是周到地站在自己身边看护。张嘴想谢谢他,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谢得多了便有矫情的嫌疑。
所幸医院离学校不是很远,左脚在右腿上搁了五六站路隐隐有酸胀之感,陆离示意自己放平双脚,慢慢将自己抱了起来,回头对司机说:“师傅,稍等。”司机点点头,直到男生完全下了车才关闭了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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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是单纯胫腓联合韧带损伤,只须闭合复位和小腿石膏固定6~8周,避免负重,”医生端详着拍出来的片子慎重地开口,“这段时间内不要太过劳累,拆掉石膏后就可以了,如果遇到不适,及时就诊。”
“谢谢医生。”顾景云抢在男生前面道了谢,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离开。陆离抱着她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接收到周围或不解或鄙夷的眼神面不改色,只有顾景云紧张得把头面向男生的胸膛,紧紧贴住。
飞鸟把躁动举上头顶的天空,微热的风从远处慢慢渡来,草木繁盛。每一种味道都穿过鼻腔,温暖,静谧。
“开心了?”男生微微低沉的声音传来,带动胸腔细小的振动。
“欸?”
“你有两个月的时间偷懒。”
顾景云弹了弹没有受伤的右腿,掐着嗓子回答:“鄙人想跑步得紧,无奈老天爷不许啊!”陆离紧了紧抱着她的手,提上因为女生的兴奋而落下的体位,趁着车辆不多的空挡穿过马路。
等陆离抱着女生回班,已经是十一点出头。教室里陆陆续续回来了刚从场地退回来的同学,呈半包围之势圈住了陆离与顾景云。
“怎么样还好吗?”
“顾景云你不知道,你走后全场沸腾了!”
“大会还表扬你,给班级多加了五分。”
“听我说听我说,其他班最关心的是陆离与顾景云的关系,肯定非同寻常!”也不知是谁八卦地提起这件事,像突然揭开了锅一样停不下来。
顾景云连声否认:“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只是同学关系。”因为紧张,本坐在位置上的顾景云一时忘了受伤的事站了起来,扯动了伤口,疼得又坐了回去。陆离按住她的肩头,俯身把她的脚固定在课桌下的横栏上,感觉到女生拉住自己的衣服,迎上满是焦虑的视线。
“你快跟他们说清楚。”女生极力地划分与他的关系,让他没由来得心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你好好休息”,起身离开了教室。
把医院开来的病例单与证明交给班主任后,陆离一个人走在小河边上,回想之前发生的一幕幕,阴郁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兴许是她认真咬准他姓名的时候,也兴许是她顽劣不堪的作弄,让她搅乱了自己平静的日常生活。
阳光下的河面有粼粼的波光,在这秋天,还是能听到鱼群游弋的声响。因为这光,它们总有清醒的心。